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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之人沉静如幽潭,一双眸子落在地上的泥泞边,垂头凝思,未曾开口。

胡定荣一身麻衣,做农夫装扮,语气沉痛:“征北军如今捏在东海王与陈善炜手里,北部的消息经由他们的势力,一半截获,一半篡改。朝廷监军都被他们杀了,我们的人,要么被他们圈禁在军营,要么被派上前线,抗令便说我们叛国。如此种种,北伐只变成晋军内部的倾轧罢了。”

院子蓦地静默良久。

李珰神色不变,负水等人却看见他双手紧握成拳,皮肉几欲张裂,青筋白骨乍现,整个人微微战栗,负水以为他的毛病怕是要发作了。

胡定荣将经过悉数道来:“淮安久未回应,怕是中枢也有动乱。我不敢冒进,只能取道沙国,直接来呈禀将军。”

郑云和沈淮七也在一侧站着,郑云小声开口:“豫州虽为伍左林一时占据,陈善炜大可反攻收复,抑或继续北上征战立功,将功补过后据实呈禀或是掩饰其行,都是易事。怎会任由魏臣要挟,二十万征北军盘踞青徐停滞不前,朝廷任由他们作乱。”

羌州离淮安何止千里之遥,中间隔着的是江州、越州、荆州,若非卢仲之稍通消息,朝廷情势怕是难知一二。

崔负水见他鬓边浮起虚汗,赶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腰肢:“将军,你还好吧。”

众人闻声凑上前,又不敢太近。

李珰一把推开负水,终是一手将长案上的茶托拂扫在地,强撑着身子站起,嘴角边勾起艰难的轻蔑笑意。

几个人皆是怔在原地,不敢出声。

唯独瘫倒在地的负水将那人摇摇欲坠的身影收入眼底,咬着唇挣扎着爬起,李珰倏地吐出一口鲜血,白皙的脸面霎时变成青紫色,身体往后直直倒去,却没有落在软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