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依旧盯着李稷,那双眼睛像是猛兽盯住了猎物充满了危险,片刻他移开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就是宫门,那里看起来尽然有序一切如常,直至进了宫门一路到惠帝寝宫也并未瞧出有什么异样。
说不讶异那是假的,从进了宫门,誉王就提高了警觉,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里头有诈,但当看到惠帝病殃殃的躺在床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上,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样的虚弱,这点怀疑随之也被抽走了。
“王弟,你怎么来了?”见到誉王,惠帝一脸惊喜,这话让他看起来费了好大劲,以至于看到誉王身后的李稷,惊喜诧异费解种种情绪尘埃落定后,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稷对誉王谎称私自来凉州,这期间他一直不信惠帝不知,眼下见惠帝看见李稷这种表情,顿时也打消了疑念,并一副悲伤过度的好弟弟模样扑倒床边,双手握住惠帝的手,一边哽咽问着皇兄这是怎么了,一边不忘解释为何李稷跟他一块来。
“皇兄,您切不可责怪稷儿,臣弟来的路上碰见他,便把他带了回来,他一听见你身子骨不好也是个担心。”誉王装的一手好臣弟,说着竟抹起泪来。
惠帝的演技不必他差,一副看见亲兄弟两眼泪汪汪的架势,双手回握住誉王的手,也是个双目带泪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我兄弟果然是心有灵犀,朕正想派人接你进宫商议……”话没说完便咳嗽起来。
誉王赶忙伸手轻抚惠帝胸膛,待惠帝咳嗽停下来,他吩咐宫人去备热水。
惠帝摆摆手,缓了口气,轻声道:“王弟,扶朕坐起来。”
誉王依然照做,惠帝靠在床头,视线移到了李稷身上,随后示意他过来。
李稷的装功更是一流,还未走到惠帝跟前,就已经先跪下,泪眼婆娑道:“父皇,孩儿去了凉州,孩儿是想阿爹了。”
他这话直接拆誉王的台,誉王眼珠子瞪圆了些许,此刻完全相信李稷之前说得惠帝不知他去凉州的事了,赶忙站起身,跪下道:“皇兄,臣弟扯谎有罪,请皇兄责罚。”
惠帝皱了眉头,轻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跪什么跪,都起来。”他长吁一口气,眼神茫然地望向一处,“眼朕哪里还有功夫去追求你们这些,朕的时日不多……”
“皇兄!”誉王一声悲痛,“您千万别多想,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惠帝看他一眼,摇头笑笑,又咳嗽了两声,说:“王弟,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皇兄……”誉王眼角滑落一颗泪,摇着头,看起来的确很悲恸万分。
李稷也哭了,跪在那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他先说了句“父皇您会好的”,而后问誉王:“是不是王叔?”又道:“王叔,您会派人保护父皇的是不是?”
这话问的,誉王只能装到底,重重点着头说是。
惠帝又笑笑,而后道:“王弟,你来的正好,朕方才的话没说完,朕、朕要跟你商、商议将皇、皇……”
誉王全神贯注的等着下头的话,他猜测是传位之事,可惜,惠帝依旧话没说完,这次是被陈丞相和陈国公来给打断。
陈卫昌和陈章阔步进了寝殿,两人看到誉王和李稷是有些吃惊的,随即视线快速扫了一圈,想要确定陈元来没来,虽然没发现陈元的踪影,但默契的父子俩都未提。
行了礼,惠帝便问道:“国公爷和丞相,你们来的正好,王弟也来了,正好商议传位之事。”
“陛下。”陈章上前,直言道:“如今您身子的事情已经全力瞒着朝中大臣,连后宫的嫔妃皆都瞒着,传位之事固然重要,可只有臣几人不足以服众,务必要把朝廷几个重臣一并叫来,陛下觉得呢?”
誉王正恼怒陈卫昌父子偏偏这个节骨眼来,他巴不得惠帝断气的时候只有他在身边,又听陈卫昌如此说更是个恼恨,暗暗咬了咬牙,低声斥责道:“国公爷!本王念你一把年纪不好说什么,皇兄他还年轻,定会好起来,你说这些话未免是不是言之过早了些?”
陈卫昌淡淡看了眼誉王,道:“誉王殿下有所不知,这几日老臣时常陪在陛下身边,这是陛下的意思。”
誉王拧眉看向惠帝,换了副轻声的调子:“皇兄,您这是做什么?您是万岁,定能好起来的。”
惠帝看看他,闭了闭眼睛道:“王弟,国公爷说得正是朕要说的,今日时候不早了,朕累了,想来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休息一日,等明日一切再从长计议。”咳了咳,又道:“都下去吧。”
“皇兄……”
“下去吧。”惠帝虚弱打断道,“都下去吧,朕乏了。”
有宫人上前伺候惠帝躺下,看样子惠帝确实虚弱不堪,纵然誉王还有话说,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出了惠帝寝宫,回去的路上,誉王脑子里一直在思想着皇位会传给谁。无论是从以前还是从方才来看,最不可能传的便是李稷,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只能推测;李傲虽是大皇子,可他们国并不是只传嫡,况且李傲过于骄纵愚蠢,做了不少蠢事,惠帝早就失望透顶;适龄的皇子中,剩下的就是李耿了,想到李耿,誉王不由嫌弃,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才,用脚趾头想他那皇兄也不会把皇位传给这样的儿子;但转念又想,李耿和李稷都有陈家撑腰,这事还未尘埃落定,或许皆有可能。
抛开这三个适龄皇子,剩下的那些,最大的如今十三,也是有可能是人选。不管人选是谁,最终都会是他的儿子。誉王心里盘算着。
在他思考如何让只有他在的时候惠帝咽气,就听李稷道:“王叔,国公爷和丞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