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回神“哦”了声,定定神道:“本王也回了,你也回吧。”
“王叔请留步。”李稷叫住他,“王叔,我想好你怎么报答我了。”
誉王脚步停住,转身看他,轻笑:“报答?”转而冷笑,“好,我的好侄儿你说说看。”
李稷看着他:“王叔,父皇的样子你也见了,我只愿日后你不要对付我。”
誉王轻轻挑眉,有点装傻的意思,说道:“瞧你说的,本王还不至于跟你这个小辈计较。”
李稷依旧看着他,黑夜中那双眼里含了冷意,直白道:“那王叔会把皇位让给我吗?”说完不等誉王开口便纠正道:“这话不对,皇位本就是我父皇的,也就是说有可能父皇传给我。”他顿了下,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看着誉王问:“王叔会帮我坐上皇位吗?”
誉王表情略滞,很快恢复正常,轻笑一声,哎呀一声,阴阳怪气道:“我的好侄儿,你也说了皇位是你父皇的,本王说了可不算……”
“既然王叔也赞同侄儿的话,那么,您还要谋反夺位吗?”
李稷这话过于直白了,誉王的表情登时不悦,甚至有些动怒,喝道:“你可知这话是杀头的大罪!你如此污蔑本王……”
“污蔑?”李稷再次打断,“这么说来,王叔是不打算谋反了?”
“你……”誉王咬牙切齿,短暂吃瘪,接着冷哼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瞪着李稷继续道:“你我叔侄一场,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说话做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稷神色冷静,轻声道:“王叔何必恼羞成怒?我清楚你要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凭这我们便做不成好叔侄,但如你所说,好歹叔侄一场,我劝你迷途知返,还不算晚,省的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你……”誉王真就给气了个吹胡子瞪眼,碍于这里是宫里头,他只能多少装着,缓了口气,咬牙道:“就凭你?恐怕你要失望了。”呵呵两声,“我的好侄儿,你大概是忘了你在这宫里头是怎么过得了。”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李稷叫住。
李稷根本不在意他言语的刺激,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服气的怒气来,说道:“王叔方才装的一副好王叔好臣弟的样子比这会子顺眼多了!”又说:“王叔,咱们走着瞧!”说罢,快步先一步走人。
盯着李稷远去的背影,誉王冷笑一声,接着跨步朝宫门口走去。
……
李稷脚步刚到自己宫里,张让便把他走的这些日子,宫里所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
听完,李稷吩咐道:“你派人盯着誉王,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他去了惠帝寝宫,到了那,惠帝正在喝茶等着他。
“父皇。”破天荒的第一次,李稷发自肺腑的叫出这两个字。
惠帝听得出,也看得出,从前那个恨他入骨的小孩不见了,这一声“父皇”是真拿他当父亲。
“长话短说,你待会出宫去国公府。”惠帝开门见山道:“两丞相掌握兵权,势必要拉拢一个,你跟陈元要好,那便选陈家,不过,赵家不可赶尽杀绝,只需先逼他交出兵权便可,一定要留着来牵制陈家。还有,你不要因跟陈元要好就对陈家不提防,你要记住即便是你最亲爱的枕边人也不能全然信任,说话做事都要有所保留。”
李稷安静听着,牢牢记在心里。
“朝堂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以陈家为首,一派则是赵家,先削弱赵家便能牵制他们,剩下的,你得了陈家,那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惠帝继续道:“至于后宫妃嫔以及你的兄弟姐妹们……”他说着停住,视线盯住李稷问道:“你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李稷微微低着头沉默。
惠帝等不来回话,叹了口气,放低了口气:“朕只希望你能念在他们与你是同一血脉的份上放他们一码,至于朕的那些妃嫔,朕亏待她们,朕走后也顾不了,你就当个仁君,放她们出宫回家度过余生吧。”
“父皇……”李稷开了口,朝床边走近了些,跪地道:“父皇,若是从前,孩儿巴不得看见你这副样子,可如今,孩儿愿你快些好起来,如今孩儿并不能担当此任,还需要多加锻炼,您怎能就此撒手不管?”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惠帝听后是有些高兴的,李稷跟他坦白,李稷希望他好,作为一个父亲没有比被儿子关心更高兴的了,可他和李稷都清楚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故而在他断气之前,务必把能教的全教给李稷,能帮的全都帮到,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国家的君王能做的了。
从前他对于李稷做皇帝还是有些模棱两可的,毕竟李稷的性子过于冷漠无情了些,但如今他相信李稷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你起来!”他故意黑着脸,“那日晚上你亲口告诉我你想当皇帝,也答应我会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朕信了,才当着你的面写下传位诏书,可你听听方才你的话,要当皇帝的人竟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吗?”
李稷哑口无言,是的,去凉州的头天晚上,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他的父皇敞开心扉说了很多,连皇位之事都聊了,他们父子坦诚相待,到最后,他的父皇当着他的面亲自写下传位给他的诏书,那玉玺还是他盖的章,此刻想来,他过于“天真”了些,他的能力似乎撑不起他的野心。
纵然父皇把能给的全给了,可只要想到这个世上从此没了他,喉咙处就仿若堵着一团棉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心里头都闷堵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