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在盛唐种牡丹 又生 3266 字 3个月前

一路远望,整条承天门大街全是乌泱泱的人,人流带来的风吹过各衙门檐下的金铃,人流蒸腾起的汗气熏得眼睛生疼,人的声音回荡在天地,汇成一首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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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跃龙门的出处正经在宋代 《埤雅·释鱼》:“俗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但是唐时,不难发现它在民间已经是一种普遍接受的说法。

比如,开元二十年(同文中时间轴),玄宗到洛阳以北地区出巡,诏令巡幸所至,地方官员可将本地区贤才直接向朝廷推荐,这一时期李白同在洛阳,与元演、崔成甫结识。《赠崔侍郎》大概就是他在此背景下的作品。

黄河三尺鲤,

本在孟津居。

点额不成龙,

归来伴凡鱼。

故人东海客,

一见借吹嘘。

风涛倘相见,

更欲凌昆墟。

这一年,大唐全国户数为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为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

第24章 金榜

人海中,苏安钻着缝隙向前挤,越是靠近,越是动弹不得,只见南北向的官府阁楼之上,全都摆着碎金底纸屏。小吏用洪亮的声音隔空往外面的十二街坊传信:“四十五,安州应山县,王……四十六,沧州清河郡,魏……”

如烽火传讯,每喊过一声,纸屏便写下一个名字,从吏部东堂到礼部南院,从南院到太府寺,从太府到太常寺,再从太常传去朱雀和安上门,一路呼啸而去。

“往……”这便是苏安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参杂在其中,仰望这场曾经让他无法理解,眼下却让整座长安为之沸腾的,浩浩荡荡的揭幕,“往哪走……”

围在院墙前的人,气色憔悴,眉结霜露,一看便知守了彻夜。他们衣衫朴素,举止恭谦,唯独手里攥着书卷紧紧不放,谈吐之时,喷发出激情四射的声浪。

“张公门下有雅风,你们看裴郎的诗作,质朴自然,扫六朝绮靡,情怀自现,不愧为进士!”“不对,豪气当如六年前王龙标,‘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那才是男儿郎。”“诗词不过趣味之物,要论策论,针砭时弊,我只佩服燕公……”“休得妄论!”“说半天,不知各位兄台是否上榜?”“我没有。”“我也没有。”“明年再来。”……

皇城外的酒楼,但凡有个高点的阁台,尽皆坐满,不时又飘出高亢的戏腔,把贵人的名字唱进曲子。那些口中嚼茶叶,腰间佩银蹀躞的公子们纷纷卷帘探望,目光和底下的芸芸众生一样炽热。

“阿娘!阿爹!”突然,人群中一声尖叫,瘦骨嶙峋的一位白发书生扑上前去,泪流满面地跪在墙角前,用牙啃着砖墙,“儿今日,金榜题名啊!”

苏安皱起眉,顺着那堵墙,看见一张长足三丈的碎金花底的黄纸榜,榜上铁画银钩,一列一列地摆着让他觉得十分陌生的墨字。

“这上边哪个是顾越啊?怎么头名是三个字的?不说状元是顾越吗?”他随意抓了个书生,急哄哄地问道,“难道传错了?”

“字都不认识来看榜?头一回遇见。”那书生有些诧异地瞟了苏安一眼,摇摇头,一指左边那面更加醒目的镶嵌金边的玉石榜,“进士榜在那里,这是明经。”

进士榜的名字虽少,驻足观望的却更多,且更精致些,都是些玉树临风,萧萧肃肃的玉面郎君。苏安抬起头,揉了揉眼,看见头排头列雕刻着两个字。

“顾越!”那是他最初认识唯二的字,他喊得很大声,引得旁边的一伙青衫和蓝衫全都看虎狼似的看着他,他也不管,接着喊,“顾越!顾越!”

突然,一只结实紧致的手臂从后面伸来,把他的嘴巴紧紧捂住,苏安回身,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柳叶眼:“唔唔……我就知道你……”

顾越的眼神温暖而安静,身上淡淡的旃檀香遮掩了周遭的气味:“你吓着他们了,快回宫里去排曲子。”苏安抢道:“那你呢?!”

顾越笑了笑:“我哪里也不去,就站在这里看热闹,看别人没有,我有,我就高兴,要是人人都有,那还有什么意思,诶,我就不高兴。”苏安:“……”

尽管这句话十分混账,但苏安还是哽咽了,就像自己才是寒窗十余载,从全天下八千考生中跌打滚爬而出的,让整座长安风流才子全都失色的那一个尖儿。

一位青衫的公子议论道:“至于顾郎,先前诗不多,能吟的就两三首。”蓝衫道:“方才还传,圣历年间那跳河的大才子顾顺……”青衫道:“唉,可不就是永昌坊的顾十八。”蓝衫一叹:“都说弃子同于野子,说这话,算夸他本事。”

人越来越多,青衫公子思虑片刻,应周围的要求,吟诵起顾郎的十年旧诗,这位顾郎十五至长安,只可惜才华昙花一现,往后十余载竟在流外徘徊不进。

昨夜寒窗闻鹊语,不辞御雪送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