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叠写过字的纸。
开头几张是画一样的描摹的字体,零零落落地写着几个单字。后来是一些连在一起的词句,连字迹都越发规规矩矩起来...最后,是一首毫无纰漏的小令:《长相思.折花枝》。
他轻轻地念出声来,落到最后一个字上,仿佛又回到那个漆黑与惨白交织的雪夜,把他的骨头冷透了,把他的心也冷透了。
白守一在房檐上趴着,见齐大人拿着启中习字的纸,又哭又笑,觉得诡异至极,很想闭着眼睛躲开这个场面,又觉得自己有责任为了启中的安全看下去...
“日子久了...他就明白了...”齐豫嵩重新走回启中身边:“究竟要多久?”
他摸着启中垂下床边的头发,用五指代梳,轻轻地梳弄:“你与他雪夜定情之后,不是也没有相处多久?可见这与时间长短并无干系...”
凑上去贴着启中的脸颊吻了吻,又抑制不住地含住他的嘴唇;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却停不下来越吻越深...终于感觉到推拒。
“你肯醒了?不装昏了?”启中推开他,用袖子擦擦嘴唇,把放在床头的纸收回怀中。
齐豫嵩静静看他动作,等他递来戒备的眼神,才问:“你怎么样肯忘记他?”
“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我爱他呀!”
齐豫嵩捂住他的嘴。
“嘘——别说给我听,起码别让我听见。”启中瞪大眼睛。
白守一握着拳头走进来。
“齐大人!”白守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洪亮、充满正义感,“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齐豫嵩没松手,启中挣扎着向白守一求救。
“你...身为县丞,怎么能强人所难?!启中他是、是囚犯啊...而且他分明不愿意!”
“不,他是我的囚犯,”齐豫嵩眯起眼睛,“我们两情相悦。”
白守一只觉得这县丞大人的状态似乎越发不正常,准备把启中从他手里拉出来,手才举起,就眼前一花,只觉得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
“天...天怎么黑了?”
“白护卫似乎一直对本官有一些误会,不如趁今天一并解开。你再留在这里一阵,自动就会好转的。”
启中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吃惊地忘了挣扎——齐四只是扬了一下手,白守一就盲了。“他...”
“一点点药粉而已。”
白守一陷入一片黑暗中不敢擅动,齐豫嵩叫他留下来,他就摸着墙壁站到了墙边等着,心里替启中担忧,又无计可施。齐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齐豫嵩松开启中嘴边的手,摸了摸启中的头顶,两个人的面孔贴得极近。“你不要怕。”他啄了一下启中的脸颊,“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爱二哥好吗?”
启中歪歪脑袋,狐疑地审视他脸上的表情,抿着嘴,没有开口。
齐四又啄了一下他,手掌贴住启中的后颈,慢慢摩挲,“我以前不想听,害怕听,因此做了些事吓着了你,今天既然白护卫也在,你一定是会讲实话的,对不对?”
启中看了看白守一,垂下眼睫。齐四用自己的鼻尖去蹭他的,又伸出舌头舔开他的嘴唇:“怎么又不想说了,你不是刚刚还在昭示真心吗?”
启中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爱齐豫风,爱他的炽热,也爱他的温柔,爱他亲密无间的拥抱,爱他这件事本身就能带来温暖与甜蜜,他只要一想到齐豫风,就像想到腊月里的炉火,春日里的暖阳,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微风。但他为什么爱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不爱他。
思念是缠绵,也是寸寸如刀割的苦痛,但他不能不爱他。
他也一度以为爱是从一个确定的时间点开始的,从他主动伏在自己身下,媚眼如丝;从他送他一双靴子,为他隔绝风霜...但一旦陷入爱恋,他又觉得不对,爱像一种轮回,他只是沿着漫长的岁月,一遍又一遍地失去又找回,他不是今天与齐豫风相恋,而是通过曾经的每时每刻的煎熬与找寻,才失而复得了自己此生的纠葛。
“我不知道。”启中试图拉开与齐豫嵩的距离,但没成功,“你放我走吧。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
齐豫嵩继续在他面颊上落下连绵的亲吻。“不,我舍不得,我要你。你也要我,你会要我的...”启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四肢渐渐变得沉重,他的意识愈发慌张起来:“这是、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