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调皮,也不能这么打吧。”钟灵上前将男孩扶起,被他的脸吓了一跳。
一张小脸被打得红肿一片,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脸颊旁更是有几条血痕,眼睛透过隆起的肿块勉强眯成一条缝,正静静地盯着她。
在他的脖子上,还有一块块狰狞的掐痕。
“能让医生看看吗?”
不知道因为饥饿还是疼痛,叶淮并没有什么力气,被扶起身后小身板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钟灵赶忙伸出手将他护在怀里,男孩瘦瘦小小,骨头硌得她微微发麻。
“哪能在他身上花冤枉钱——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么晚,医生早睡了。”陈洁对这个妹子不太满意,一股子城里人做派,明明出身不高还假清高得要命,这会儿还管起她的家务事。
但人家毕竟是个在大公司工作的白领,她人脉有限,自然不能得罪了这个少有的城市人。以后儿子上学成家,或许还要她在城里多多照应。
钟灵料想到女人已有些烦她,态度缓和下来,开始满口跑火车:“好姐姐,我看见这孩子,就想起我的孩子——喔,他是个私生子,今年五岁了。当妈的人都知道啊,孩子是我们的心头肉,你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药,我给他涂一涂。”
说罢垂下头,轻轻抚摸叶淮脑袋,努力装出母性十足的神色来。
钟灵想,她当警察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陈洁脸上果然露出怜悯的神色,又和颜悦色起来:“我家晨晨睡了,他比这淘气鬼更可爱,你明儿可以见见他。说起来,他还要喊你一声小姨呢!我去给你找些伤药。妹子哟,我们女人,就是要坚强,你的孩子……”
两个戏精同台飙戏,心怀鬼胎,又互相给对方台阶下,乍一看都是和颜悦色的好角色。
叶淮迷迷糊糊把她俩的对话听了个大概,推测出这陌生女人的大概身份。
这会儿他的身体已近乎麻木,之前撕心裂肺的痛苦大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透骨的凉意,如暴风般席卷感官,伤口上却又火辣辣地疼,这种矛盾恰恰最难以忍受,让他忍不住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反抗和喊叫只会带来更猛烈的毒打,他已经养成了疼痛时不发声的习惯。
女人怀中温热,他将头埋在她的小腹上,可以闻见幽幽皂香。
钟灵进了客房,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退出来,然后被扑鼻的烟尘熏得直打喷嚏。
她过了半晌再进房,把怀中昏睡过去的叶淮放在床上。不得不说,他实在太瘦了,即使是方莹这样娇小的身体,抱他也如同捧着一片树叶。
男孩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眉头紧锁,杂乱的黑发显然没有得到过合理的修剪,显得乱七八糟。几缕被汗液浸湿的头发粘在额前,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剥开。
陈洁对她这个妹妹倒是大方,老老实实送来了碘酒和伤药。
趁着她拧瓶盖的功夫,躺在床上的男孩眼角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叶淮的双眸黝黑,即使仍然只是两条小缝,此时在灯光的照射下,也能映射出柔和而明亮的光线。只是这双眼中明显戒备恍若一道不可跨越的冰墙,将他与外人隔离开来。
“我是你妈妈的妹妹,你该叫我小姨。你别动,我给你擦药。”
钟灵从来没哄过小孩,只能祭出最原始的摸头杀。她不敢太用力,手指轻轻抚过叶淮柔软的黑发,后者则如同猫一般将眼睛眯得更小。
“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说完她又直觉不对劲,这种台词听着怎么像是诱拐小男孩的怪阿姨呢?
这样说着,钟灵手中的棉签已触到他脸颊的血痕。
叶淮眉头瞬间皱起,下意识死死咬住嘴唇,极小声地闷哼一声。
“会有点疼。”钟灵手下动作不停,“疼的话就叫出来,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