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坐着,让洛珩川干。”
“可是……”老麦不由分说地将唐阮玉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往他手里抓了一把糖,像对待小孩一样。唐阮玉哭笑不得。
“马上就开饭啊,再等十分钟。”老麦拍了拍他的背,便闪身进了厨房,他顺势将门反手关上。洛珩川正专心致志地洗着菜,水流淋着他的手背。老麦往客厅瞥了眼,然后拱了拱洛珩川的肩小声说:“啥意思?”
洛珩川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将塑料筐里的水倒干净,然后扯过抹布擦了擦手背上的水。
“还有什么要洗的?”
老麦啧了一声,又抡起一脚踢向洛珩川,他挑眉,语气不容商量。
“你别和我扯别的!你和小玉……什么情况?”
洛珩川擦手的动作并未一顿,他擦得细致,甚至将抹布一叠二,转身放回桌上。
“我早就该好好对他,从前太疏忽。”洛珩川朝老麦勾了下指头,示意他给根烟。老麦把烟递给他,洛珩川微低下巴,就着火把烟点燃。
老麦是个做生意的,三教九流见了不少。更何况是打小就一块儿玩的发小,听话哪怕只听半句,都能猜出弦外之音。他从很早就发现唐阮玉喜欢洛珩川。唐阮玉太单纯,像温室里不经风霜雨雪的花,没有心机,不懂隐藏。搁在他同洛珩川的面前,根本是一眼就被看穿。只是当局者都装傻充愣,他旁观人更不会点破。
老麦和洛珩川并行,倚着嘀嗒着水渍的灶台沉默地抽着烟。
“他一直往我们这儿‘看’。”洛珩川的嘴里含着一口烟雾,进退之间才慢慢吐出。手里的烟才烧了三分之一,他忽然没了抽的兴致。烟被冷水浇灭,烟灰焦黑,兴致缺缺地躺在烟灰缸里。洛珩川反手撑了**体,手搭上移门,准备出去。
“珩川,小玉受不得伤害了。”洛珩川的下颚因咬牙而紧绷,他微阖的眼皮掩盖逐渐上涌的苦痛。他覆上门把手,指间积累的厚茧像自缚的蚕蛹。
“……我明白。”
老麦隔着透明玻璃门继续呼着烟,他亲眼目睹当洛珩川靠近时,唐阮玉明显安心下来的表情变化,他点了点烟灰,嘴角不知不觉微咧。
“小玉,这牛肉是隔壁日料店送的,新鲜得很,你尝尝。”火锅终于被端了上来,四人围成圈,唐阮玉与洛珩川肩膀互抵,洛珩川正低头给手里的玻璃杯灌饮料。橙汁盛了半杯,他就停止了动作。
“……”唐阮玉的手被洛珩川拉去,掌心即刻覆住的玻璃杯还带点温热。
“锅里有鱼豆腐、火腿肉、蛋饺和牛肉,你想吃什么?”俩人本已靠近,洛珩川微微靠近,说话的热气就全往唐阮玉耳朵里跑。也不知是因为洛珩川靠得近,还是火锅热气冒得太烫,他抱着杯子的手比没煮熟的牛肉还红。
“鱼豆腐。”唐阮玉掖着嗓,一紧张就忍不住喝饮料。暖桌偏小,俩人并排坐就难免相贴。洛珩川的手臂贴着唐阮玉才能夹到菜。
“小心烫。”唐阮玉抓着筷子,筷子将鱼豆腐戳出几个洞。他能感觉到洛珩川的视线罩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他避无可避。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洛珩川只得放下筷子去接。才说几句,他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沉默片刻是简练而无奈的应声。
“……明白,我明早准时到。”唐阮玉敏感捕捉,刚夹起的蛋饺不小心跌落在碗里。
“不说好给你放假嘛,这才几天又要招你回去?”老麦就着啤酒嘀咕着,唐阮玉抿了抿嘴唇,没讲话。
洛珩川将手机收起,低头一瞥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火腿肉,下意识地看向唐阮玉。他重新整齐筷子,将右手边的乌冬面全下进锅里。
“我下了点乌冬面,等下吃点。”洛珩川见唐阮玉不吃了,手躲在桌下,凑近轻轻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声叮嘱。
唐阮玉应了声,失落一闪而过。
“有个和瑞春合办案子快收网了,我不得不去。”
“你这一身的伤,再添两道就凑够这一盒蛋饺了。”
“老麦!”柳静妍用手肘拱了拱老麦,眼神有责怪之意,而唐阮玉的脸色愈发惨白。洛珩川眼尖发现,自觉盛了小碗面递给唐阮玉。
“你少咒我。”洛珩川故作轻松,但唐阮玉的脸色没有片刻缓和,洛珩川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杯沿,他突然意识到——唐阮玉这份情,怕是比他想象中还深。
几人哄哄闹闹地,一顿饭拖到快九点才完。洛珩川要帮忙洗碗,被老麦轰走。于是他只得带着唐阮玉驱车回家。一路,唐阮玉格外沉默,人就蜷在副驾驶座,痴痴地盯着窗外发呆。直到近了家门,他才像是屏完了一口气,声带在处于哽咽的边缘徘徊。
他背着洛珩川蹲在地上,床上铺满了洛珩川的衣服。唐阮玉默不作声,一件件慢吞吞地折叠。洛珩川这次是要去瑞春市,抓捕对象是他们追踪许久的A级杀人犯,危险程度不言而喻。洛珩川慢慢走近,而唐阮玉没有转身的意思,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而衣服却折叠凌乱,正反都错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