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简单。”
时风月看着他,目光悲悯,“还有,我没有救你。我骗了你,我救不了你,你的情势早已不可挽回了,我多此一举……只是觉得你还有未尽之言,不想让你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去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庞牙头颅后仰,不再看她,许久,低吟两声,“菩萨仁心……菩萨仁心。
时风月叹了口气,捂着腿上的刺伤,缓缓站起来——
庞牙自称出身刑名门户,红窃脂说他是乙字队正,那至少是武道衙门的百户,可能早在他们来渝都前就在公门府中混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手底下一百人,在渝都小有积蓄,能买得起那江湖骗子的药。
邹吾跟她提过一嘴为什么处罚他——都是些公门积弊顽习了,动手动脚,逢上之恶,刁滑世故,他就是用这一套陈腐的规则一路混上去的,像那些长相险恶的盘蛇,终日与阴暗与尘土为伍,以其为常态,最后越发残缺,再不可见阳光。
若没有含章太子入渝,若没有天灾人祸,他可能会这样险恶而蒙昧地过完他这一辈子,只是一切没有假设,时疫,封城,向繇,武烈侯,蛇教……历史的尘埃落在他的身上,他这小小的人物避无可避,只能被碾为齑粉。
今日挣扎,也不过是不肯安安死去,要做那一振臂的螳螂。
可他没什么说的,红窃脂却有。
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环住手臂,“今晨极乐坊萍坊外一具女尸,手里握着你胳膊上少的那块布条,人是不是你的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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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渝都向东一百二十里之外,北岸高山,接天而起。
此时辛鸾的船已行了大约一个时辰,顺江而下的两岸风光已然从芦、櫵、杨柳、黄栌等一片活绿逐渐变成土黄暗褐,刺鼻的桐油石灰味道充斥合川之中其中,夯土堆与礁石相间错落,一片不毛之地看得人胸中憋炙忐忑。
今日天无薄云,骄阳打头,热气就从四面八方推挤而来,紧紧地糊在人的身上,叫人透不出半口气。徐斌脸上被挤出层层的油汗,不由得再次掏出手绢来擦,而他的身后,是二十四位身材矮小的士兵,列着阵势各个后双手背握跨立,目视前方,齐刷刷地站出最稳定的姿势。
而他们的主君就矗立船头,不惮暴晒地放眼看着两岸地势,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