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抬起头来,俨然涕泪横流。
段榕愣了一下,望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脸,突然屏住了呼吸,然后脸色惨白地弯下腰去捂着肚子。顾东林又吓了一跳,以为他刚才已经把自己给捅了,忙着去摸他的衣服,都是冷汗,倒是没有血:“怎么了怎么了?”
段榕含糊道肚子疼。
段榕胃不太好,自打认识他以来,被他调理得还不错,没有到随随便便发作的程度。顾东林估计他是紧张过度,抱着哄着把人弄到床上,又是喂热水又是按肚子,才舒缓了一点胃痉挛。顾东林取热水的时候想了想,倒了两粒安眠药喂给他,然后倚在床边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先睡一觉,我就在这儿,好不好?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一个人,永远就陪着你一个人。”
段榕拉着他的手不说话。
顾东林摸出他的手机,给家庭医生简短地挂了个电话。
“医生马上就会来了,你先睡一觉,等会我叫你,好么?我爱你,就爱你一个,不要胡思乱想,否则我也会伤心的……”顾东林说一句吻他一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段榕很快就疲惫地闭上眼睛。顾东林帮他捻好背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顾自在灯下批试卷,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久,床上人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家庭医生是两个小时后到的。顾东林在窗户里看到那辆车,就提早下楼替他开好门。那医生戴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了一半的脸,夹着只小药箱神情严肃认真,看上去像个在日本呆久了的韩国人。他一进门,就转着脑袋到处找段榕,顾东林笑着问他,“宋先生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红酒?”
医生表示做正事要紧,抬脚就要往二楼走去。
顾东林比了个嘘:“老毛病,没什么问题,现在已经睡下了。”说着引他走到小客厅,关上移门,“宋先生坐。我先生似乎平常有个头疼脑热都不去医院,全托你经手,上次我一点点小感冒还麻烦你来挂水呢——宋先生是做段家的家庭医生很久了么?”
医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明显很不耐烦,一点都不想坐,但是顾东林二少奶奶的身份摆在那里,赚钱的真理是永远不要忤逆给你钱的人,没办法推脱,只好落座:“段先生是什么状况?”
顾东林在他面前搁了一杯酒,然后在他对面搭着两腿坐下:“也没什么,老毛病而已,小事小事。请宋先生来,主要是想问宋先生可不可以给我提供点帮助:我想弄一些药物和简单的医疗器械,比如说丙咪嗪,舍曲林,LSD,注射用的地西泮,以及注射器之类,宋先生可以提供么?对了,最好让我看一下我先生的就医记录。”
医生去抓酒杯的手在半空中一停,受了惊吓,直愣愣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么?”顾东林笑着问。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仿佛浑身的毛都炸了:“你要这个有什么用?这个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我明白,我会很小心地控制用量。”顾东林叉着手放在身前,真诚道,“至多肌注,不会静注。”
那医生看着他那笃定的眼神,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但是头摇得坚决。
“我说了,我先生老毛病犯了。”顾东林不笑了,一字一顿道,“还是宋先生觉得我先生不需要治疗?”
医生坚持要见段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了,这些精神类药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给你,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给段先生用的。段先生一向健康……”
顾东林点点头,“稍等一下。”自顾自上楼去,过了三分钟下来,把一本证摆在桌子上,平推过去,“我虽然不是学医出生,不过好歹是WMECC 认证的催眠师,你大可以信任我。”
那医生又受了惊吓:“你不是,你不是大学老师么?……”
顾东林轻描淡写:“我在德国读研的时候专修尼采。”
见他任然一脸迷惘,好心解释:“弗洛伊德只是□尼采。”
见他仍是一脸迷惘,自顾自道:“我先生一直有暴力倾向,自从今年十一月我们确定关系以后,变得十分消极低落,容易为一点小事激动,我原本以为这是他性格使然,但是就在一个钟头前他刚刚尝试过轻生,我这才意识到我先生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子的人,即使他从前没有精神病史,我想我也应该带他去做一个全面检查。如果你觉得你不能胜任这个工作,或者不能做到让家属知情,我想我只能在我先生发病的时候给他啃点干电池,然后去别人那里试试运气。你觉得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我还是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果段先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很遗憾,也会尽力帮助治疗,但是你这样只凭一张证就要……”
“所以我要看他的就医记录。迟早的事。”顾东林保持着得体的笑。
医生收回眼神,突然跳起来说要去外面借个电话。顾东林跟了出去,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接过手机:“嗨,大伯子。”
段柯在那面不说话。
“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顾东林笑,“不过我也不在乎。反正段榕一睡过去,自然而然都会告诉我,相信我,这花不了多少时间。只是怕你弟弟又要寻死觅活。”
段柯沉吟了一会儿:“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