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顿了下,回头看了眼满车的布料,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白雀翎毛编织的鹤氅,轻道:“我没有生气,”目光移向沈廷文韶秀的眉目,“是我的不对。”
沈廷文手紧了下,一瞬间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但立刻又戴上了轻佻的面具,轻快地笑道:“哎呦,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自从那日微臣说话冒犯,就再没见过殿下穿皮毛的衣服,微臣可是担心的不轻。”说着似笑非笑地瞟了满车的布匹一眼。马上又转换话题,“如此好雪,不可不赏,臣知三阿哥也是请殿下来赏雪的,但楼上看山,城头看雪,却另是一番情境,不知殿下可曾赏玩过?”
胤礽凝视着他,猛然垂下眼帘来,道:“哦,是么,我却还未曾见过。”看向别处,露出很有兴致的表情,“现下天色还早,沈卿可愿陪我前去赏玩一番?”
沈廷文看着他垂下的两排黑森森的长睫,心头一片火热,自然不会说不愿,两人果然上马上了城头,而后下来天色不早,理所当然派人回宫里报了声信,在太子别院西园宿了一夜。
康熙三十一年的冬天在忙碌中过去,大皇子大婚、小四胤禛在十月三十过完十四岁生日后也搬出了毓庆宫,开府独居,因为来年五月胤礽也要大婚了,毓庆宫开始整修,为迎接太子妃做准备。
这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就连下了六天,而后一场雪比一场雪大,整个北国都受到严重雪灾,关外草原上更是冻死牛马羊无数,皇太后以自己的名义筹集募捐善款,救助受灾百姓,并派遣了一个极能干的侍女出宫主理此事,所得款项皆透明记录,来处归处都向全天下人公开,受益人无数。
因为是以太后的名义,后宫嫔妃们没有不积极响应的,胤礽和老康也匿名各有捐献,权贵官员们的女眷们,还有想巴结或者扬名的富商、有善心的人家都纷纷出资,最后募集的款项数目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加上朝廷对受灾百姓也自有赈济,所以整个冬天过去,竟然没有用完,所以中国顺理成章出现了第一个比较完善的公开慈善机构。
三十二年开春便是春闱,京城士子们中间并不意外地有刘兼的身影。
胤礽还记得那时刘兼伤势渐愈,他渐渐疏远他,并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即将娶太子妃的消息时刘兼瞬间苍白的脸色,与刹那间自己心中尖锐闪过的隐痛。但是自从决定留在紫禁城他便已没有了拥有真正爱情的权利,而刘兼是一个太认真的孩子,他不适合紫禁城。
他还没有保护自己爱情的能力,而将自己的爱人放入险地是一件太不负责任的事情,所以,他还没有爱人的权利。
他只能在爱情来临的之前,就远远将之推开。
刘兼听了他的话尚未痊愈便坚持离开,他原以为他们会再不相见,因为那孩子心地洁净,并不是名利场上的人,谁知他转身却又带伤坚持参加了乡试的复试,追到这里来。
胤礽是刘兼一进京就知道了的,但是过了很久才微服看了他一次。
春风如酒,刘兼见到他之后只有一瞬间的激动,之后就欢喜如同见了至交好友,虽然并不收敛爱慕的眼光,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并没有什么的过界的举动。
胤礽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他是一个认真的人,而自己是明显不可能给他想要的爱情的,为什么还要坚持,难道他甘心给一个男人做脔宠?
刘兼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一个冬天不见,他似乎长大了许多,眼睛却还是如十五岁初见时的清澈,按着胤礽的手,微笑:“你不用想太多,我翻来覆去的想过,没有办法放下你,所以顺从心意来到这里,等我放开了,放下了,自己会离开。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不用理会我。”更不用为难。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爱情,我只是想来到能看见你的地方,看着你幸福,等着自己死心,等着爱情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