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手微震了下,默坐良久,还是离开。
正如刘兼所说,他只能不理会这个男孩子,无论这男孩让他多么心动。
他已即将娶妻,没有任何权利,给另一个人爱情的承诺。
三十二年五月初九,胤礽过完十九岁生日的第六天,红妆十里,毓庆宫迎进来了第一位女主人,太子妃石氏。
新娘的嫁衣殷红如血,胤礽用喜秤挑起描龙绣凤的喜帕前,沈廷文含情带笑的眉目与刘兼清澈的眼睛一闪而逝。
是夜金吾不禁,庆祝皇太子大婚的华美奇丽烟火漫天绽放,繁花之中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再现梦境,不止一人仰望着夜空淡淡刺痛,也有人在喜宴上酩酊大醉。
康熙走进许久没有进了的仁孝皇后的灵堂,看着爱妻的灵位,眼神欣慰心酸,也有丝掩不住的复杂:“赫舍里,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九月
自从胤礽大婚之后,老康似乎似有若无开始对他冷淡疏远起来,甚至这一年的木兰秋围都没有让他随行,只是让他按制留京监国。
虽说皇帝出行太子监国是正常的事情,二十九年时老康亲征葛尔丹便是让胤礽坐镇京师,但是那时是出于信重,甚至有“万一若有不幸,胤礽便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的托国之意,然而除了那次,两人父子情深,却是极少分开过。
或者老康这次的行为也可以解释为太子娶了妃,算成人,可以分担政务,不必时时带在身边教育了,但是胤礽最了解老康的人,却不会这么想。
他长成了,老康自己怎么办?
国家的权利中心,只能有一个。他是太子,只要不出意外,这个国家将来肯定要是他的,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这一点趋炎附势,依附他以求得到利益或者日后的富贵,这些人会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集团,不断争夺自认为应当得到的权利,必将和老康产生冲突。但老康是一个控制欲多么强烈的人,连人的思想精神都要管制,怎么会允许无上的皇权被分薄。
胤礽心中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一点,更加清楚老康的手腕和他将会是多么的长寿,当初执意想离开,固然因为对自由的向往,更因为这个原因,自从决定留下来,就早做好了面对这个局面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个情形当真到了眼前来,还是让他有些微的受伤。
他……已经很退让了。
把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展开给老康看,像外壳坚硬的蚌展露柔软毫无防备的内容,每一个动作每一项计划,心中的考量、计划的起因、进行的经过遇到的事情想要达到的结果,照着老康想要的样子,为了博得他的赞许。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依恋,将咽喉露出来,证明自己的信赖和忠诚。
他给自己的定位便只是辅助者、依恋依赖深爱父亲的儿子,而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约束自己的行为行止门人,没有一点跟老康争权夺利的举止,从心底敬爱他,即便如此,这一天还是来的这么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