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英俊的脸庞寒意逼人,手下用力说:「你若是说了,我不会为难你,快说。」心下有些着急,若是去得晚了,那阿夺……
干什么?!快放手,快放了禁卫长大人!底下乱作一团,几个轻功好的禁卫纷纷跃上墙头,宫墙宽有尺余,刚好双足站立,几个人落在阿青身后,提刀便砍。阿青提着禁卫长跃身在空中,一个旋身,掌风扫过,那几人唉吆落地。阿青见没有时间啰嗦拽着禁卫长跳了下来,在人堆中穿花般几个错身,二十几个人被点中穴道疆在那里。「快说,要不然……」
阿青眼底杀机四起,禁卫长哪里还看不出来,说不出话来忙点头。阿青提着他,飞身在屋脊上,禁卫长伸着手指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宫殿。阿青看得仔细,点了他穴道屁股冲上把他扔到宫墙上趴着。这几番动作,胸口疼痛加剧,喉头一甜,鲜血又要喷出来,阿青勉强压回去,飞身在空中,身形竟往下坠落。「噗」一声,血还是喷了出来。看着隔了几道宫墙的宫殿,那里面的是阿夺啊。阿青精神突长,提气长啸,跃上了宫墙……
闻得殿外远远的长啸不绝,其音悲苦,分明是阿青寻来,后来的啸声不复清亮,定是受了自己的掌伤所致。傻阿青,你为何……不避开。福海看他站在殿门前,身形隐在暗中,雪白的手掌按在包金雕花的宫门上竟微微的颤抖。阿夺垂首,贝齿咬了下唇,慢慢嘴里尝到了血腥气,半晌回首看着角落里撕扯红纱裹着身体的人笳。福海看他脂玉般的脸颊上眉眼紧绷,丹凤眼眼梢斜飞,长眉紧蹙,血珠儿从下唇上渗了出来。阿夺一指人痂中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说:「你过来。」那人痂很是惧怕抖着将身体往几人身后躲。阿夺眉头更蹙对福海说:「你带她近前来。」
福海应着,走上前伸手拉她,看她还是一脸惊恐忙说:「他不会害你的,放宽心,听从他的吩咐行事。」那人痂慢慢跪匐到阿夺脚前。
「你拉她起身。」阿夺对福海吩咐道。福海邻着她瘦弱的手腕助她起身。阿夺低头,「刺啦」一声撕裂身上的长袍,露出雪白细腻的胸口和脖颈,精致的锁骨下有个淡淡的红印,这一瞬,福海和人痂俱都心神一恍。阿夺对她轻笑说:「你莫要怕,近前帮我在这里狠狠地吸上一口。」那人痂不明所以,惧怕不敢上前,福海再三从旁催促,才将脸庞凑上阿夺的肌肤,吮吸了几下,阿夺还嫌轻,指着几处让她狠狠吸了。晶莹的肌肤上遍布了七、八处深红色的吻痕,在润白的肌肤上一望既见。阿夺到屏风后除了全身的衣衫又吩咐了福海取了韩林的一件明黄的长袍裹了赤足出来。
他纤细的足踩在金阶上,众人看他青丝散乱,裹着袍子,行走间能瞥见修长的小腿足踝,领口微斜,露着朵朵吻痕,竟是明艳照人。听得啸声就在殿上,阿夺在宫门前又站了片刻,福海离他近些,看他眼眸微阖,脸上竟是一片凄然。门慢慢的推开,阿夺旋身轻烟般跃上高高的宫殿屋脊,满月之下,站在那琉璃瓦上。远远的四处寻觅的阿青一眼看见了他的身影,止了啸声飞跃过来。须臾到了近前。
他身上明黄的袍子绚烂的刺眼,深深的刺到了眼底。阿夺背后月光如水,一头青丝被风吹动飘散在身前脸侧,丝丝缕缕浓墨般拂在脸前,遮住他眼中压抑住的炽热爱意。阿青没能看到。阿夺抓住领口的手又松了松。
「跟我走。」阿青欺身上前伸手拉他,刚触到衣角,阿夺闪身避开,两个人瞬间错身换了个方向立在屋脊上。寒月清辉,那脖颈、锁骨、胸前的深红吻痕像妖异的花朵绽开在他雪样的肌肤上,募得落入阿青的眼底。「噗」一口鲜血从阿青嘴中喷了出来。心如刀割,眼里只看到那一朵朵刺眼的深红。
阿夺顺着他的眼神低头,长发遮住眼睛,遮住眼睛里深深地痛,脸上却莞尔一笑,声音飘缈散在这冷月下的高处:「我当你看什么,这些个,你也曾留在过我身上的,不是吗?」那手又松了松,明黄的龙袍从圆润的肩头滑下,风吹过,青丝飞舞在身后,月光洒在他肩头,珍珠般光华暗蕴。
「你究竟要怎样,就只是个天下吗?」阿青轻声说,胸口剧痛竟已不觉,这一刻,还有什么能痛过那跳动滴血的心,这一字一句利刃般深划在心上,痛彻心扉。
「原来天下竟是这么好的东西,怪不得人人想要。」阿夺的语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半晌,又说:「你眼下有伤在身是带不走我的,合了师傅之力还差不多。」
「那好,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皇帝,拿了这天下给你。」阿青心中凄苦。
「这南越的天下,拿来何趣,你杀了他,还有韩重,难道你连韩重也能杀了吗?呵呵,他可是师傅这一生最爱的人。」阿夺侧头浅笑,满脸一派天真。
「那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说,阿夺,只要你说,只要你……只要你别……我什么都答应你。」血一口口的上涌。
「拿着。」阿夺扔过了两个东西,阿青忙接住,手心里两块形状各异的金牌,正面刻了「虎符」两字,反面是个「兵」字。阿青低头看着嘴角一丝血迹,看的阿夺触目惊心。手上的指甲掐进了刚才被酒壶刺破的掌心,用力地握着,血水又冲出来,阿夺把那只手背在身后。「这个就是虎符,一共三块,可以调动南越所有兵马。南越的天下我不稀罕,东扈?早就归顺南越了,西齐呢,你那狗尾巴花儿好友是国舅,估计你也不舍得,算来算去,也就只剩个北晋了。」
阿青凄然一笑看着掌中的虎符说道:「这里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在韩重手里,用来调动十万大军攻下峦州的,如果他不给你,你就告诉他,我在这宫里等他。」
「好,我答应你,拿下北晋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在这之前,你不能……你不能……」阿青看他肌肤上的深红,痛苦地说。
阿夺不待他再说,仰头看天,冲着月光微眯起眼睛说:「又是满月,怎得会想起这许多事来呢,你放心,我会乖乖等你拿个天下给我。」一个旋身,落下屋脊,推了宫门而入。寒夜更重,阿青握着两块虎符无声地站在屋脊上。这天下究竟有什么好……
阿夺掩上门,背靠着宫门缓缓的滑坐在地上,抱膝团坐,将自己缩得小小的,一头青丝密密的遮在他额前,谁也看不清,只有抱在膝前的手嘀嗒流血,落在玉也似的脚背上。
这天下究竟有什么好,谁能告诉我?
23
夜凉如水,映着屋脊上那个人,身姿挺拔,只是低垂着头黯然神伤,手心里紧紧攥着虎符,风丝丝的吹在脸上,像他温柔抚摸自己的手,屋脊上拉长的身影愈显寂寥。耳听得梆交五更,天边隐隐透出一抹灰白来。他,这一夜可……睡得好?!
阿夺背靠宫门团坐着,无人敢上前,福海看着他的手不再流血,只是脚背上有干涸的血渍。回头看看圆榻上昏死过去的韩林,轻步上前,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沉吟了片刻说:「这死了的小太监得处理了,皇……他身上是不是给上点药?」
半晌,阿夺抬起头来,眼睛红肿,满脸的泪痕,福海觑了一眼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可他膝上明黄袍子被泪水浸湿的地方却看得更仔细,很大的一片。怕是……从坐在那儿开始就在默默地哭吧,这得哭了近两个时辰呢。福海心中叹息,在这宫里见得多了,这一份心如刀绞看得清清楚楚,回想在殿中那个长信侯的眼神怕不也是如此,这又是何苦呢。
福海把先前死的几个小太监着人抬出寝宫,莫说只有几个人,韩林寝宫抬出十几个死人,都是常有的事情,也无人过问。福海唤了自己从小带得几个心腹徒儿进来,这几个小太监看了韩林惊恐之后,就都拍手称快。这个皇帝做的……阿夺冷笑。
一晃这些日子,这京中谁人不知,那个荒淫无度的皇帝自留了那个什么阿夺入宫,不但不早朝了,竟是连各位大臣递牌子进宫回禀都只是殿外由福海传话,每日里山珍海味、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送到寝宫里,皇上竟专宠他一人,后宫妃嫔形同虚设。巡宫禁卫夜里常听得皇上哈哈大笑,那笑声既痛苦又快乐的,传了出去,想想那个阿夺的样子,便人人摇头说「妖孽」。
韩林被锁了琵琶骨躺在圆榻上,阿夺点了他的笑穴,看他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可身上血肉模糊。那些人痂都穿了衣服在一旁坐着,这些人阿夺不想放出去,也不想都杀了,索性都留在这寝宫里了。每夜里,阿夺都无法入睡,福海看他在宫门旁,或倚、或坐,眼睛总是痴痴的望着那扇门,福海夜里常开了宫门到殿外,阿夺也不阻止他,福海站在殿外眯着眼睛迎着月光,就能看见那屋脊上站着一个人,枪一样直挺挺的站着,低着头,夜凉,他的身上更凉。
「吱呀」福海推门进来,把宫门掩上,几个小太监在角落里歇息,福海轻轻取了件袍子给团坐在宫门边儿的阿夺披上。阿夺的眼睛看着两扇宫门间的那一道缝隙。
福海知道他在等自己说话。「今夜里天冷得恨,奴才在外头站了这一会儿就冻透了,长信候,在那上头又站了一夜了。」话说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可是福海知道,他听得见。
陈查骑马在皇宫外头远远的等着,京城巡卫自身边儿走过两回了,今夜里领头的和陈查还有些交情,行院里嫖粉头遇见过,问了个安催促着让他快些回吧。陈查心里苦笑,那个傻子夜夜不睡跑到皇宫房顶上站着,这可怎么好。心里又骂阿夺,这个小鬼看不出来,还一肚子权利富贵,怎么就把阿青舍下来,那个混蛋皇帝有什么好。一边儿唏嘘一边儿心里算,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峦州了,爷和小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边儿好歹的安抚着阿青让他等着,万一把他逼急了可怎么办?自个儿在寒风里冻得和片落叶一样抖,眼看着天放亮了,嘴里嘟囔说:「说不得明晚上一定得赶马车来了,爷在车里暖暖和和的陪他疯。」一边儿哆嗦着翘头看一边儿抖,正抖着,看阿青跃了下来,身形有些趔趄,缓缓的一步步走过来,陈查的一颗心又放下来一夜。
「怎么样?」韩丛送走了大夫,折回来,李棠忙问他。「唉,大夫说,青少爷寒气入骨,加上……心胸郁结,得好好调养。」韩丛摇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