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又下起雨,千梧醒来时还趴在客栈大堂的小木桌上,穿堂风扑面而过,将暑热一扫而空。淅沥沥的白躁雨声中,有另一个沙沙的声音在他身边耳旁响起。
他扭过头,江沉正坐在他旁边写字。
“唔……”他揉了揉睡得发红的脸颊,坐起身说道:“写什么呢你。”
“没什么。”江沉随手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盖上钢笔笔帽,“你睡着了,我无事可做。”
“他们呢?”千梧扭头看了眼楼上。
江沉说,“他们刚才出发去陈家了,今晚应该有大事发生,大家不肯躺在床上等结果。”
千梧打着哈欠叹了口气,“怪操心的。”
江沉嗯了声,“毕竟性命攸关。”
屈樱走之前在锅盖下留了两只酥皮的红豆饼,包在牛皮纸里。江沉撑着一把大黑伞,千梧走在伞下,咬着饼吃。
“我进神经前就撑了把黑伞。”他嘶着热气说,“你说那把黑伞会不会是所谓的入口?”
“我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入口应该是一个我们都接触过的东西。”江沉说道:“想想,那天在酒会上,我们接触过什么?”
“难道是酒?”千梧说着挑眉,“我就觉得那天的酒有问题,喝得人头晕目眩。”
江沉微妙停顿,“那是你喝多了。”
“难道你没喝?”千梧挑眉,“我看见那么多人举杯朝你去了。”
江沉嗓音低沉,“没喝。那天我本来准备逮住你说几句话,哪有闲心和别人喝酒。”
“喔。”千梧张了张嘴,“你把天聊死了。”
他低头继续吃饼。
余光里,江沉很不满地瞟着他,但他却装作浑然不觉。用牙齿撕开酥脆的饼皮,吞下一口甜糯的红豆沙。
“屈樱手艺真不错。”他笑着说,“回头如果能一起从副本里出去,要让她做一桌大餐给我们。”
身边的江沉没吭声,千梧一扭头,发现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千梧问。
江沉摇摇头,随手按上鼻梁,“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她竟然是英的主厨。”
千梧勾起唇角,“嗯,严格算起来,我们在神经外都算有交集。”
两只红豆饼,千梧只吃完了一只半,剩下半只江沉咬几口就解决掉了。
他们走到陈家时,雨刚好停歇,天色已大黑。街道空荡荡,江沉在陈家对面的巷口脚步稍顿,片刻后指着巷里说:“他们在这。”
千梧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跟着江沉走进巷子深处。
“千梧——”彭彭压低的气音从黑咕隆咚的深处传来。
千梧加快脚步走近,问道:“见到炼狱子了吗?”
“他巡街经过一次。”钟离冶语气如常,对着彭彭叹气,“没必要藏吧,我们又不是出来做坏事的。”
屈樱也忍不住说道:“刚才他经过时不可能没发现的,人家压根懒得理咱们这些人,别给自己加戏了。”
“这——”彭彭面露犹豫,瞟到千梧后立刻不忿道:“不许笑!”
千梧敛起笑意,摆摆手,“抱歉,我以为天黑你看不见。”
一阵晚风穿巷而过,带起一阵肃杀。
千梧忽然低声道:“他就在这附近。”
“谁?”彭彭立刻紧张,“炼狱子还是炼狱午?”
千梧顿了顿,“都是。”
可随后,街道上再次落于寂静,仿佛千梧感觉失灵,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沉无声地翻动着法典,借着一道火折的光,看着上面的小字。
今天千梧睡着时,法典上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2炼狱午是个幼稚的恶魔,他高兴时或许就不杀人】
“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两条,如果今晚副本结束,我担心我们又跳过了重要的采分点。”江沉低声道。
千梧却只回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纤细的手指在法典空白处随便一指,说道:“炼狱午还是个爱娇的恶魔,喜欢被哥哥让着宠着捧着。炼狱午又是个脆弱的恶魔,当哥哥对他掏出锁链,他会放弃挣扎。”
“你说什么呢?”彭彭目瞪口呆,又看看法典,“这上面没有出现你说的话,这是不是猜错了的意思?”
“不是。”江沉合上法典,“这本法典只会出现与生存法则相关的规则。”
千梧无声地笑了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采分点,待会去拿。”
江沉偏过头看着他。
他轻声道:“炼狱午是个倔强的恶魔,无论他对至亲做过什么,他都不希望童年的哥哥讨厌他。”
沉重的锁链拖地声忽然划破安静的夜晚。
一道安静寂寥的身影忽然挡住巷口,千梧看着炼狱子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你们怎么还在。”炼狱子背对着他低声道:“哪都有你们,你们这些新镇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帮你揭开真相。”千梧说道。
一阵风过,炼狱子忽然回眸,那双眼眸沉静地注视着千梧,安静背后却压抑着一丝悲凉。
千梧神情如常,“你知道了真相,炼狱就会放弃监管这座小镇吧,该让它回到原本的轨迹上了。”
炼狱子许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缠绕着的拖地的锁链轻轻响动了一声,他忽然说道:“你和小午小时候真的很像。”
“到底是哪里像?”千梧问。
炼狱子顿了顿,“除了相貌不完全一样,其余的……如同一个人。”
江沉在背后沉声开口,“你弟弟是个恶魔,有多凶残狠毒,你自己心里有数。”
炼狱子无声而笑,“他小时候还不是这样,小时候他也时常安静下来发呆画画戳自己脸玩,但坏起来时真的一肚子坏水,捉弄我就是他的人生乐趣。对了,那时他还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小孩。”
江沉顿了顿,“你要这样说,那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