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什么时候也胃疼了?
次数多吗?
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陆悍骁接二连三地发问,去他的演技感人。
他只关心他姑娘,来了趟美国这才几个月,就把自己弄得出毛病了。
周乔没说话,直接关上了门,像极了落荒而逃。
陆悍骁:“……”
他心里空荡荡地下楼,解锁,上车。
刚坐上去,就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
是周乔的。
公寓里。
周乔被陆悍骁弄得心烦意乱,她开始洗杯子,把鞋子放回鞋架,又将不怎么满的垃圾袋,丢去了楼道间。
整个人浑浑噩噩,连丢完垃圾回屋忘记关紧门都浑然不知。
好像非要做些什么,分了心才好。
再后来,周乔去洗澡,刚把衣裤脱掉,才想起沐浴露昨天就用完了。
于是,她不做多想,习以为常地拉开门,只穿一条内裤走去客厅。
日用品收纳在矮柜里,周乔拿出一瓶新的,转过身刚要迈步。
没想到,门却突然被推开?
!
陆悍骁拿着她遗落在车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门口。
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静止。
周乔赤身,头发松散地扎着,一缕顺着脸颊慵懒垂落。
两分钟前,陆悍骁上来时,发现门没有关,手轻敲,就自己弹开了一条缝。
周乔最先反应过来,捂住胸口,逃也似的就要去浴室!
陆悍骁双目赤红,拦住她,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把她拦截抱住。
他力气大,周乔甚至被他抱离地面,在原地转了小半个圈。
陆悍骁死死扣住她,声音烙火一般,滚烫沸腾:“门都不关紧,你要死啊!”
顿了顿,他哑着嗓子,又说:“……要是被别人看了去,我就死给你看。”
来不及体会他话里的情深意重,周乔现在只羞愧想死。
陆悍骁的手躁动难安地圈住她的细腰,心跳一声一声如乱鼓落下。
“你放开我。”
周乔声音发抖,“放开我啊。”
陆悍骁的手掌,不甘心地压了压她的皮肤,终于还是理智获胜。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周乔肩上,然后慢慢转过身背对着。
周乔抓紧衣服,落荒似的逃进浴室,背靠着墙壁,倏地腿软蹲在地上。
陆悍骁的大衣又宽又长,肩头还有淡淡的香水味,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周乔越闻越心浮气躁,想起刚才那一幕——
死了算了。
但总这么避而不见也不是个事儿,陆悍骁的衣服还在她这儿,总不能让人穿件单衣出门吧。
周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插曲,和他分手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不要太在意!
这催眠似的自我安慰,让周乔心里好过了一些。
她很快把衣服穿好,心一横,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悍骁还站在原地,维持这个动作似乎没有变过。
周乔望着他的背影,戴好名叫“我很淡定”的面具,沉心定气地走过去,“给,你的外套。”
陆悍骁却正眼不瞧她,猛地转身,和人擦肩而过,留下一句:“借洗手间用用。”
周乔望着“嘭”声关紧的门,顿时无言。
门里,陆悍骁靠着墙,全身松懈下来,疲惫地掐住自己的眉心揉了几圈。
死女人,门有没有关紧也不知道?
万一进来的不是他,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陆悍骁一阵后怕,同时又气又急,心想,看来离开我,也不见得过得有多好。
他把周乔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顿,批完之后又泄气。
美国的水土是不是掺了激素啊,他姑娘该大的地方都大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乔乔,你磨死我得了。”
十来分钟后,他从洗手间出来,面色无异,也不多言。
本来还坐在沙发上的周乔,下意识地起身,她把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很紧张。
陆悍骁捡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我走了。”
周乔含蓄地点了下头,“嗯。”
陆悍骁没让她为难,走到门口,停了下,侧过头说:“锁好门。”
“……”周乔脸又快烧起来。
“嘭”的声响,门关了,她才敢抬头看过去。
门又轻轻晃动了两下,是陆悍骁推门的动作,他在确认门有没有关紧。
周乔走到窗户边,撩开两层窗帘,偷偷地往下看。
没两分钟,陆悍骁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他手腕上挂着大衣,并没有穿在身上,就连衣袖也挽起了半截儿。
周乔心想,胃疼的人,还这么不知保暖。
很快,她被自己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弄得有点无语。
一般来说,这种愤懑埋怨,只对自己心有挂念的人才会产生。
陆悍骁以前是她的亲密爱人,那现在呢?
周乔不敢深想,一思考这个问题,他那厉害的妈、苦口婆心的奶奶,以及种种看似和谐,其实暗藏汹涌的过往就抢先冒了出来,让周乔望而生畏。
周乔摇了摇头,“唉!”
瞎想什么呢。
她视线黏着楼下的陆悍骁,看他走向车边,拿出车钥匙,然后拉开车门。
路灯光影灼灼,凌晨夜静,他就是唯一的风景。
可就在这时,陆悍骁突然往这个方向抬起了头。
吓得周乔赶紧放下窗帘,往墙边一躲,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发现我在偷看他了吗?
应该没有吧,角度很小的。
周乔忐忑许久,等了一会儿,不死心地撩开窗帘一角,悄咪咪地又看了眼。
车不在了。
她松了一口气。
楼下。
黑色车子从路口慢慢驶出来,半边滑下的车窗里,某人的笑意再也收敛不住了。
陆悍骁手肘搭在车窗边沿上,懒散地撑着太阳穴,心里的小超人又在十八般武艺地闹腾了,“还说对我没感觉?”
陆悍骁心里燃起奇异的自信和斗志。
“明明喜欢得要命!”
第二天是公休。
周乔如往常一样起得早,因为deli的汉语课程都安排在公休日,半天课时,九点开始。
周乔洗漱完毕后,把课件温习了一遍,再把小黑板搬到客厅。
电话响的时候,她以为是deli,结果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乔接听:“hello?”
听了几秒,她差点脱手,是陆悍骁。
知道是他,周乔的鸡皮疙瘩泛起一层,下意识地问:“你换号码了?”
那头顿了顿,声音沉闷:“没换,被你拉黑了而已。”
周乔尴尬地想咬舌自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要不要这么蠢。
“你下来吧,我给你送了点儿东西过来。”
陆悍骁之后的语气倒是平静无异。
周乔问:“什么东西?”
“你下来就知道了。”
话语简短,但分明透着不可抗拒。
而且,陆悍骁也学会了先发制人,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
周乔先是无奈,但转念一想,下去一趟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待会儿要给deli上课,陆悍骁也折腾不出什么别的事情。
于是,周乔便心安理得地换鞋下楼。
在电梯里,她的心情和上面跳跃的数字一样,起起伏伏,扑扑通通。
极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无法思考,这乱跳的心脏,究竟是因为他的叨扰,还是因为自己的隐隐期待。
她头顶阳光明媚,脚踩着斑驳树影,出电梯后,不由得脚步加快。
陆悍骁站在路边,背对着。
周乔停了停,深呼吸,刚准备迈步上前,却愣住。
呃,陆悍骁边上站着的,是deli?
而且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和谐。
“……”
他俩什么时候搞一块去的?
“hi,乔!”
deli挥胳膊招手,兴奋地说,“这儿有一个恨有意思的你碰友。”
周乔被他各种口音夹杂的汉语已经深感绝望,她敷衍地扯了下嘴角,慢步走过去。
陆悍骁双手环胸,侧身对她点了下头以表示意。
周乔对他笑了下,然后皱眉看向deli,用英文说:“难得你今天不迟到。”
“不迟到的好处很大,能让我碰到他,真是太有意思了。”
deli把陆悍骁夸得没边儿,“我喜欢交有趣的炮友。”
“no”陆悍骁低声纠正,“不是炮友,是朋友。”
“……”周乔无语片刻,对deli说,“你先上去。”
“不上去。
要去一起去。”
deli抓着陆悍骁的胳膊,“今天,我想学习写作文。
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我的中国好伙伴儿》。”
陆悍骁挑眉,忍笑,一脸无辜精英范儿。
周乔心里直叫骂,这什么猪队友啊。
“乔,你微笑的样子很美,不笑的时候像猪猪。”
deli食指往自己鼻间一顶,鼻孔被顶得朝天,他还特意学了两声猪叫,“就是这样的。”
“……”跟这黄毛简直是鸡同鸭讲,周乔又把目光投向陆悍骁,意思是,请你自觉一点儿。
但他正低头看手机,划拉两下屏幕像模像样,演了个货真价实的视而不见。
周乔完全没辙。
deli手搭在陆悍骁肩膀上,直接推人走,“反正都认识,陆,上去教我写作文吧。”
于是,陆悍骁一副“我是被逼的”的表情,“大义赴死”一般进了电梯。
他再次踏进周乔的公寓,心里美翻天。
deli去厨房喝水的时候,周乔溜进来,不客气地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干吗呢你?”
“嗷。”
deli星星眼,一脸崇拜,“他的freestyle说得太棒了,押韵特别好,我想拜师学艺。”
这个理由真是清新脱俗。
但一想,这俩人在某一方面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悍骁心里那点儿算盘,周乔不是不清楚。
收买人心最有一套,但还抢夺她的饭碗,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deli上课前,友好地提醒:“陆,你可以坐沙发,看到你,我就有信心学好中文。”
陆悍骁含蓄地点了点头,“加油。”
周乔卷起书本,往deli头上敲了敲,冷声勾笑:“既然这么有信心,今天就学绕口令吧。”
deli最怕的就是这个,他发出一声惨叫:“ohygod。”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周乔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按课程进度,她按部就班地耐心教学。
陆悍骁赖在沙发上,随手捡起桌上的一本书翻阅。
是一本心理书,内容均以问答的形式呈现。
陆悍骁看了眼目录,翻到感兴趣的那部分。
书应该是被周乔经常翻看的,所以纸页有着微卷的弧度。
他一翻,就摊到了常打开的一页上。
白纸黑字,标题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
行文间的中心思想很清晰,分了步骤去阐述起因结果,五六点列下来,最后一点是探讨感情。
而就感情这一段的结尾有一句话:只有从心底克服障碍,才能涅盘重生。
这句话被黑笔圈了一条波浪线,旁边写了四个字——
我做不到。
笔锋尖锐,力透纸背,一笔一画如同雕刻。
陆悍骁一眼就认出,这是周乔的字迹。
他心突然地泛起了酸,竟没有“她还爱我”的快感喜悦。
他无法想象,当初远赴异国他乡,坐在夜深灯黄下的周乔,是用如何孤寂的心情写下的这四个字。
陆悍骁的负罪感以及歉疚,再一次深深碾压而来。
他手指抠紧书,抬眼看向正在专心讲课的周乔。
她轻言细语,柔顺而乖巧,是个全无攻击力的女孩儿。
在他追悔莫及丧失陨落的那段感情里,看似他爱得比较多,强烈的占有欲,莫名的不安感,容不得她三心二意。
其实所谓的三心二意,只是他臆想出来的自以为是。
周乔的细心和包容力,是那么强大而无畏。
是他以己度人,自我妄为,生生糟蹋掉了这段感情。
陆悍骁的指腹一遍一遍摩挲着周乔写的这四个字。
他发誓,这一生,绝不在一个地方犯错两次。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
周乔合上课本,对deli说:“你把这两个字多写几遍,括号里是组词用的。”
deli比了个“ok”的手势,“需不需要造句?”
“口头就行。”
周乔对他竖起大拇指,“你今天表现很棒。”
deli见缝插针,机灵地问:“那么,乔,很棒的deli可不可以得到一碗肉丝面的奖励?”
“不行,不可以。”
“why?
!”
“伙食费。”
周乔故作严肃,摊开手心,“很贵的。”
deli摇头叹气,还真去掏钱包,“乔,你不美了,你是大坏蛋。”
周乔作势打他的手,“还真给啊?
算了算了。”
deli立刻笑脸:“乔,你可美了,你是大好蛋。”
什么鬼。
周乔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你也来一碗面条。”
deli热心肠地招呼陆悍骁。
这人一上午坐在那儿不吭声,周乔都差点儿忘记有这号人在。
她戳了戳deli的肩膀,“喂,你乱嚷,不礼貌。”
deli不服气地辩解:“他是你客人,不留人家,你才是不礼貌的。”
“……”
这个学生能不能退货?
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悍骁当然只得再一次“盛情难却”“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吃面条了。
周乔在厨房忙活,两位祖宗在客厅练习freestyle。
deli那毛骨悚然的笑声,听得周乔忍不住想翻白眼。
她又趴在门口,偷偷瞄了眼陆悍骁,之前心乱没敢多看,这时才发现,他今天一身休闲装扮,白色粗针毛衣看起来还有点儿小性感。
周乔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面条容易做,两大碗,她自己弄了份小的。
deli口水直流,“哇哦,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悍骁赞叹:“会的俗语还挺多。”
deli手伸向其中一碗,却被周乔呵住,“哎,你吃左边的!”
“为什莫?”
deli瞅了瞅,恍然大悟,“原来是多了西红柿。”
陆悍骁却愣住。
他低眼看过去,真的,三碗里,只有一碗放了切成薄片的西红柿。
周乔心里尴尬得不行,但依旧强力维持表面淡定。
她把西红柿面条推到陆悍骁面前,没说一句话。
陆悍骁浑身像有电流通过,一层又一层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心在战栗,握筷子的手也在发抖。
他喜爱偏酸的口感,周乔记得,她竟然记得。
两人之间,心事无言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心思狂乱,一个微蒙困惑。
周乔沉默地吃着面条,一根一根挑在筷子上。
陆悍骁目光肆无忌惮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让我重新追你,好不好”这句话,差点就要说出口。
冲动的时候,deli这枚电灯泡闪闪发光。
“乔,今天的面条,比以前做的要好吃。”
陆悍骁总算拉回了些耐心,但很快,他又蹙起了眉头,直直看向deli,“你经常吃她做的面条?”
“当然。”
deli没心没肺地说,“有时候,跑上几十公里,也要过来求一碗。”
陆悍骁脸色沉了沉,“晚上?”
这“洋鬼子”晚上也来?
那昨晚上的情况,真是太不安全了。
陆悍骁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再说话,闷着脸色,低头吃面。
这不吃还好,越吃越离谱。
一碗完了,他说:“没吃饱。”
周乔顾着礼貌,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吧,于是又给他下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