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同宴喜臣说了许多话,可宴喜臣都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实际上他确实觉得很荒谬,这感觉有点像他第一次来到里世界时,听到段云坐在对面跟他说话时的感觉。
宴喜臣很难相信段云突然就这么没了,他理智上疯狂地劝自己做出反应,可情感上始终在对抗,无法接受。
老江因为先前从杜亚琛那里听说过宴喜臣的过去,知道他在现实世界中曾经是个雇佣兵,因此眼见劝说了许久,宴喜臣都是一副打击过大而失去反应的模样,摇了摇头感慨,这不应该啊,以前也是当过佣兵的人。
宴喜臣这才有点反应,他垂下眼,望着自己寒湿的手心,愣愣的。
老江这句话,他听明白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些过去,血腥的,残酷的,暴力的。死亡是家常便饭,生离死别是佣兵们每天的必修课,就像面对了太多死亡的医生与护士,即使悲恸痛苦,时间久了,那些鲜明的情绪也会被磨得有些木然。是啊,宴喜臣想,可是他却好像不完全是这样。他不能接受方烁的死,尤其是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也不能接受杜亚琛的离开,眼下,更是被段云的死打击得感到荒诞。
宴喜臣想起了杜亚琛临走时说的话,他忽然发现杜亚琛说的是对的。
他盲目,冲动,感情过剩,太容易被别人影响,离他越近的人,就越容易伤害到他。已经是个死里逃生多少回的佣兵了,却还是没学会这一点。
老江眼见着宴喜臣就要犯魔怔,差人将于先生也叫来了。
于先生是除了段云之外在C区唯一的守望人,他曾经也跟段云是很好的朋友。
宴喜臣虽与他从未相识,可看到于先生,就好像隐约看到了段云。
之后,于先生低声与宴喜臣说了许多关于段云的话。
比如那个老人喜欢在下午吃完饭后出门走走路,喜欢读一些杂七杂八的军事书,以前还没糊涂的时候喜欢给他们讲年轻时在部队的经历。
段云总是把段明逸记在心里,放在嘴边。后来他也会提起宴喜臣,说起他时也像在说自己的孩子。
宴喜臣不动声色地观察于先生。
这个看起来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质朴的男人,表情和语态平静地与宴喜臣细细碎碎地说了许多关于段云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许于先生是段云最好的朋友了。
一种并不明显的刺痛感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那个穿起皮衣很潮,爱下厨,也关心他的老头,已经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