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璟翊说了许多,良久,轻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沈独,轻笑道:“说了这么多,倒还真有些不舍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去吧!”
事实上,沈独非是第一个入这东宫的人。
只是夏璟翊对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尽相同。
东宫众人,他早已做了妥善安排。
五皇子并不热衷于权利,所以对于东宫众人,并不会太过苛刻。
这些年来,夏璟翊一直在培养寒门子弟,选取优良之士,为的就是有一天填补勋贵世家留下的空白。
或许若干年以后,这些人会形成新的勋贵世家,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能换几十年天下安定,便已足矣。
至少要完成统一大业,不至于令整个天下陷入长久的动荡之中。
大燕奋几世之余烈,终将功成!
沈独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他与吕诚恩一同站在庭院之中,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等待着。
虽然夏璟翊说他如今不再是太子,但他曾执掌帝国二十几载,已与真正的君王无异。
他也有着自己的高傲。
他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最后的窘态,至少在自己还有意识之前。
二人就如此站立于庭院之内。
大雪落了二人一身,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时间流逝,
雪越下越大,天色渐暗。
祈年殿内,
夏璟翊坐于一张龙椅之上,脸上挂着笑容。
他都要死了,坐一下这个位置,应该不过分吧?
他这一生,受缚于规矩,年轻时,他其实也很想如九弟那般,毫无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东宫的老师们,都在告诉他——不能。
只因为你是太子。
他也曾幻想过,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时,又该如何。
他想为大燕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然后指着父皇的鼻子说,看,我比你能干吧?
你不能办到的事,我办到了。
在他小时候,便就有人告诉他,他的父皇是多么出众。
作为太子,他想比父皇做的更好。
恍惚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二弟!
三弟!
六弟!
七弟!
他依稀记得,幼时,二弟身体最为强壮,时常带着一众兄弟与那群勋贵子弟打架,打了架后每次都会找到自己。
三弟以前也不是那般模样,那时候的三弟模样俊俏,很是受京中的勋贵世家的小姐喜爱。
他们都是听着父皇的事迹长大,所以常常隐藏身份偷溜出宫。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兄弟之间,多了许多隔阂,也多了许多明争暗斗。
“大哥!”
“大哥!”
“大哥!”
一道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晰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一道道身影在远去……
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夏璟翊额头瞬间流下冷汗,牙关紧咬。
夏璟翊指节攥的发白,微微张大了嘴,强忍着剧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还真是有点痛啊……”
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划过。
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的事,但同时,也有许多事未能去做。
现在,他终于要解脱了。
活着,太累!
父皇啊……
夏璟翊忽然侧头看向皇宫朝天殿的方向,目光绽放出一抹微弱的亮光。
你……在看吗?
他身上的气息渐渐低迷,几乎微不可查。
……
某一刻,吕诚恩突然跪倒在地,堂堂法象强者,却犹如迟暮老者一般,跪倒在雪地之内,泪水无声流下。
沈独静静望着那座寂静的宫殿。
窗前的蜡烛静静燃烧着,然后缓缓熄灭,大殿内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噹!
噹!
噹!
……
悬挂于城墙之上的巨钟轻响,连响八声。
九声是天子之礼。
大燕的历史上,这是唯一一个先一步于皇帝而故去的太子。
他这一生,都未能坐上那个位置。
钟声之下,燕京城内,无数行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皇城方向。
上至权贵,下至贩夫走卒,此刻纷纷停下了脚步,举头望天。
喧嚣的都城,此刻忽然变得寂静无比。
街道上,唯有呼啸的风声。
大燕,天顺二十五年,春。
先太子夏璟翊薨!</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