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波青

天青有山,时落波青。

这句阿母常挂在嘴中的蔚城童谣。

阿母常常叹息着,思念着天青山的雨,越青雨便认为,这是她名字的出处。

可当她鼓足勇气去问时,阿母又冷着一张脸,对她说,你哪里配得。小小的女郎自然不懂这冰冷的五个字有多伤人,长大后的越青雨每每思及,却都痛楚难捱。

自那以后,阿母再不曾念叨过这句童谣。

她此后更是再不敢提起这话,只是心里想想,都会觉得难堪。

“波青”她喃喃出声,指甲狠狠戳入掌心里,渗出血印子也浑然不觉。

原来,能破如今困局的重要药引,竟在雍州袁氏,蔚城天青山上。

何如因果,不外如是。

越青雨心绪激荡,伤情之下,怔然掉下两串泪水来。

这泪珠顺着落在青年的大袖上,紧接着,又一串触到他耳朵上,滑落进侧脸、衣领内。

谢满衣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望她湿红眼眶,他有些手足无措,哭什么”

他不敢再抱她了,退开了些,半晌,望她朦胧的泪眼,清瘦修长的手指似乎想靠近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却停在两拳距离之外,不敢靠近她,苍白的脸泛出点焦急,“别哭了。”

“我不碰你了。”一向足智多谋、四平八稳的谢侯面对妻子的泪水很有些束手无策,好不容易,他落下这么一句话。

越青雨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一下,成串的泪珠不要钱一样掉下来,几乎要砸进青年心里。

他仍旧不敢碰她,低低道,“你打我骂我都行,别哭了好么。”

青年以为她哭得这么厉害是因为那个约定,他没有遵守。

越青雨回神,用一双红肿的眼睛迎上他的目光,看不太清他的眸,只能依稀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绪

是,担忧。

室内忽然静谧一片,女子压抑的哭声消失。

越青雨猝然撞入他怀中,一双手臂缠绕在他的腰间,再度止不住的掉眼泪,失声抽噎起来。

因果。如若她也逃不过梦里结局,身陨于大火之中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天命如此,莫非真的难以相抗吗

越青雨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大约是为那冰冷的五个字,也许是为那逃不过的因果。

只是,这一刻,在看出眼前人想安慰她时,才总算是忍不住了,无法克制地、放声地哭了出来。

然而于她而言,放声的哭,左不过也是轻

柔的如猫叫一般的哽咽。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是因为他失礼的触碰,那会是为了什么

他不在的这五日,她遇到了什么事竟能伤心成这样。连发丝都被泪水沾湿、贴在侧脸。

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郎。

平日里任凭碰到再大的事,也不会当真记挂在心中,分明羸弱,却也坚强。可只是这么平常的一日,她却哭的不能自已,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委屈。

谢满衣顿了一下,那双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半晌,一只手轻抬起来,落在她的发顶,笨拙安慰,“滟滟,我在”

她埋着头泣不成声,自顾自的伤心,压根不理他。

恰是此时,谢定步履匆匆,一时忘了叫人通传,直直便闯了进来。

君侯属下有急事aheiahei”话说到一半,他急急刹住音儿,怔怔的看了过去。

烛火簌微,纸面的屏风掩着,一双人儿紧紧相拥,女子伏在青年胸口,纤细的臂圈在腰间,而青年的手纠缠在女子发上,悠悠晃动之时,勾勒出逶迤缠绵之色。

这场面,着实将谢定惊的闭不上嘴。

谢满衣冷然的目光已经泄了出来,直直落在谢定身上,后者身躯一震,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他道“滚出去。”

谢定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马上就滚。事出有因,与夫人相关,更事关城中百姓。请君侯允属下说完”

“届时,要惩要罚,全凭君侯做主。”

良久,不闻回声。

谢定正要抬头时,青年已经走了出来,他吩咐着,“出去说。”

身后却跟着眼睛红肿的越青雨,她追了过来,呼吸还有些不稳,却无暇他顾,“为何避着我”

青年垂眸看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他只是觉得她现在情绪不稳,唯恐再多加刺激,那便更不好哄了。

谢满衣为她正了正衣襟,动作是极温和的,“没避着。”

他看向谢定,语声很淡,“何事,说。”

谢定不敢多看,自越青雨从屏风后出来,他便低下了头,“城外,有自称来自雍州袁氏的人,听闻城中有变,要入城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几分不可置信,“来人声称,手中有君侯急缺的药引。”

“属下隔着帘子望了一眼,好似是袁家主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