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夫人

“我的表字,”谢满衣眼睫微动,一手撑着下颌,意味不明地睨她,“晏之。”

越青雨看着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她觉得有些稀奇,滟滟、晏之,一样的音,大约是不一样的字。

“哪个晏”越青雨嗫嚅一下,问道。

问罢,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她很想知道似的,一时恨不能就此钻入地底。

越青雨指尖微颤,紧接着挽尊“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我是怕你说话,我要是不接话,会显得你很窘迫”

谢满衣浅笑,并没有讽她,只是低声道“你过来。”

“做什么”她很谨慎的看着他。

“我写给你看。”他的声音很温和,目光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迎着他的目光片刻,缓慢提步。

红烛摇曳,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一人站一人坐,凭空多出旖旎的意味。

越青雨站在他面前,顺着他垂下的睫羽慢慢往下看去。

青年神情极认真,轻轻捧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一笔一画的写出一个字

晏。

原来是这个字。

男子及冠时由家中长辈取字,晏有平静、安定之意,大约是长辈对他的殷殷期盼。

细细算来,谢满衣今年二十有一,二十岁及冠时得了晏之的字,紧随其后的却是他的父兄接连战死。

越青雨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父兄一昔死绝,他勉强保下性命,却身有沉疴,腿还不良于行,拼尽全力护卫大梁的北边界,还要被章明帝猜忌,派人来刺杀他。

他是定州牧、是初安侯,人都敬他怕他,可他也不过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君而已。

便要就此以脊梁顶住家族的天,难怪性情大变。

这样一来,越青雨的面色显而易见的温柔几分,

没话找话,“那我们一会儿干什么呀”

说罢,她又

恨不得咬掉舌头,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也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谢满衣凝她几眼,幽深的眸轻易洞穿她的思绪,他心头凉凉一笑

果然如此。她心太软。都不用他多说什么,她自己便先想过一遍。

谢满衣灯下展露分明的脸浮出笑意,倏地站起身,手扶着木杖,一步一步逼近她。

后者吓一跳,无措地向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越青雨被人拦于方寸之间,背后是软绵绵的床榻,险些便要陷入喜被之中。

她用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向外推拒,一面颤颤巍巍地开口“你干什么”

他一手撑在床上,将人困在臂膀之间缓缓压近。女郎的气息柔柔地拂来,谢满衣近乎要靠在她纤弱的肩头。

阵阵幽香自她身上传来,柳叶眉半垂下,纤长的睫羽狂颤,清澈的瞳孔里是掩饰不住的惶惶,勾勒出一副惊颤的娇颜,像是被大雪压着身子的花瓣,怯弱而无辜。

越青雨终于支撑不住,头往后仰,躲避他的靠近,便要就此栽倒在榻上。

谢满衣轻笑,一条腿跪坐在床沿,手托住她的腰,“这种时候,你说我干什么。”

“你什么也不许干。”满头青丝散在床上,越青雨撇撇脸,大声道。

很快被人掐住下颌,迫她转过头,好以目光碰撞。

“谢满衣”她怒看他,呼吸轻颤,手下去拧他的胳膊。

她自以为用了狠劲儿,青年眉都没皱一下,淡淡睨她,“是晏之。”

越青雨又去拧他的腰,大约是气狠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说了你别动我”

她脸上的妆容悉数洗净,瓷白的脸纯净温澈,看过来时,一双潋滟的眸如同沾了露水般,湿漉漉的,只是说出的话不大中听。

挣扎之中,身下的喜被掀起一角,露出一样东西来。

谢满衣骤然将她摁入怀里,矮了矮身,伸手拿过那东西,不疾不徐地问道“哪里来的”

越青雨什么也看不见,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况且她正在生气,也不怎么想搭话。

而且,她的脸此刻埋在他怀里,方才她被谢满衣突然的动作弄得始料未及,险些便要吻上他冒着青筋的脖颈。

她这一时紧紧抿着唇,唯恐唇瓣碰到他的肌肤。

只是,谢满衣的寝衣大约被人以兰香熏过,身上浅淡的兰香还是浸入了她的鼻端。

青年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腰,不大疼,只自下而上激起一片战栗,片刻,松了钳制住她的手。

被这么折腾一圈,越青雨的头发凌乱,素白的衣领都起了褶皱,眼眸含泪,半掉不掉。

她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喉间一哽,红着眼眶道“三夫人给的”

“我还没看。”她解释一句,嗓音更加委屈。

谢满衣随手将那册子扔掉,落下的目光幽深而意味难明,淡淡道,“你还想看”

他的声音低缓,尾音似乎裹挟着几分莫名的情愫,向她蔓延而来。

越青雨轻轻喘息,哽在喉中的气冲上来,堵在脸颊的软肉里面,气鼓鼓的,显现几分毫不自知的动人情态。

她立刻摇头“不想。”

说着,手还抚上胸口,为自己顺气。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骨节泛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道,越青雨惊魂未定,一滴泪便从眼眶里低落下来,砸在青年的手背上。

而谢满衣的手只是落在她的额前,慢慢替她梳理散在脸上的青丝,动作几近温柔。

烛火摇落,他的脸落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神情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越青雨被他这轻缓的动作唬住了,一时忘了推拒,澄澈得如琉璃珠一般的眸怔怔望他。

他停下了动作,静静与她对视,眸色渐渐转深。

“夫人”他温和的声音犹似蛊惑,低低响在她耳畔,立时便在她心尖炸开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