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商南淮自己闹心,走在前面的沈灼野有察觉,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他。

商南淮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挥去“陪你折腾这一宿,送我点东西还礼”

商南淮“有点诚意,准备好了,送我家去。”

这话其实不讲理毕竟沈灼野没请他陪自己折腾一宿。

如果不是商南淮非把人拖出门,沈灼野现在可能在睡第二场觉,或者坐在窗户边等天亮,等鸟来吃小米粒。

但商南淮也发现了,凡是这种时候,沈灼野其实都乖长得一副刺头样,脾气偏偏好得不行“嗯。”

沈灼野说“最近忙,改天。”

这话不是客套,沈灼野忙得一个人快劈成三瓣用。

邵千山给他安排的行程,本来就是奔着把他逼到无法兼顾,出纰漏出差错,叫人戳脊梁骨去的。

可沈灼野就这么一样一样全给做了。

也没出差错,也没出纰漏,大大小小的通告都处理得认真妥当,连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商南淮忍不住想,情绪没什么波动,是不是因为没人教过沈灼野这个。

沈灼野好像根本不知道,人是可以休息的,人是有极限的。

等这人带礼物来他家,弄瓶好酒,好好教教这个五毒不沾的“小混混”吧。

商南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这么想,还没想完,下山的路就走到头,沈灼野收回手。

沈灼野准备走了,走到一半,又回头“你想要什么礼物”

“问我”商南淮失笑,“这不都是送的人自己想”

沈灼野摇了摇头“我想不好。”

他想不好,他送的礼物好像都不对,没有对的。

沈灼野过去以为,拼尽全力工作、把每件事都做好,替邵千山挣一大堆钱,就是送给邵千山的礼物了。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沈灼野站在灌满衣襟的山风里,低着头,漆黑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了,身形叫夜色模糊去大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出来跑丢了的高中生。

商南淮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软,捏着脖颈叹了口气“送我个你自己做的”

沈灼野不是喜欢看木工活视频吗,一看能看几个小时,估计多半也会做。

商南淮准备拿一瓶好酒跟他换,六位数起步,不叫沈灼野吃亏。

沈灼野垂着视线,想了一会儿“嗯。”

商南淮三步并两步下台阶“我

走了。”

他得赶紧走了,太邪门了,他想揉他对家的脑袋。

商南淮一路疾走回家,抽了好几支烟才冷静下来,心想沈灼野身上莫非是有什么蛊,就勾着人在意他。

圈子里有前辈导演,也这么说沈灼野是天生该长在大荧幕上的料子。叫沈灼野演出的角色,要么叫人爱要么叫人恨,要么连爱带恨咬牙切齿。

反正没法当这人不存在,就这么不以为意地忽略过去。

商南淮在这点上欠缺,演技弥补不了这种寡淡,这好像是股子与生俱来的劲,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天生就有的东西。

商南淮也不服输过,也较着劲接过好几个同类型的角色,票房叫沈灼野压得死死的。

要不是邵千山那边不停买通稿,故意模糊时间线,把导向定死在“沈灼野故意拉踩”,又叫人硬吹商南淮这种技巧型演法只怕两个人的差距早就拉开了。

想起这些旧事,商南淮就心烦。

他现在倒算是一家独大了沈灼野退圈两年,这类资源没人抢,随他挑。

可商南淮越来越觉得演戏没意思。

要不是怕吓死那些靠他吃饭的人,商南淮甚至琢磨过退圈。

反正钱也早就赚够,商南淮思来想去,唯一不退圈的动力,也就是等沈灼野复出,两个人痛痛快快搭几部戏。

他和沈灼野别说同屏了,同框都少见,圈子里谁不知道两个人定位多犯冲,没哪个有胆子把他俩拉一块儿。

这么些年下来,商南淮和沈灼野唯一勉强算得上的“合作”,居然就只有那部废弃钢厂的电影。

一个正面主角,一个反面配角,从没见过面,没有半点对手戏。

沈灼野进组晚,大概一直都不知道,这是整部片子刻意为之的暗线隐喻正反两面本来是一个完整的人,在那个世界里

,没人真正光风霁月。

沈灼野那个角色,从头到尾,既是主角的对照组,也是主角舍弃的半身。

“右拐,多走两条街。”

商南淮扯了扯衣领,莫名烦躁,改了原本的目的地“从小区侧门进去,过两栋楼停。”

司机原本要等红灯,依言打方向盘变道,改成右转。

商南淮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灰蒙蒙的街道。

天气不佳,像是要下雨了,路人行色匆匆。

这条路不回他家,是去沈灼野住的地方。

当初公司要收回沈灼野的住处,商南淮跟那群人吵了一通程度之激烈,连商南淮自己都没想到。

是,是,他知道他不该替沈灼野说话。

他知道公司打压沈灼野,全是为了他,因为他是个废物点心,凭真本事干不过沈灼野。

他知道两个人的住处放这么近,是公司有意为之,本来想让他们制造点摩擦,弄点黑沈灼野的料出来,是他没把握住这特么能怪他沈灼野让这群人逼得忙什么样了,回家不赶紧睡觉,出来跟他偶遇

商南淮是真叫那帮人烦透了,吵到最后都是些没营养的流水账,脾气顶到脑门上,干脆自己掏钱买了那套房子。

商南淮买了这套房子,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就都保留下来,这才有那些邀功一样的短信发完商南淮其实就后悔了。

嘚瑟个什么劲,沈灼野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说不定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了。

商南淮不想承认这种冤大头行径,这两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没来过沈灼野家。

被自己买下来的沈灼野的,住处。

是个住处,商南淮记得沈灼野常用的说法,他当时觉得有意思,偶尔也跟着学。

毕竟一个飙车带他甩狗仔的不良刺头,文绉绉说“我带你先回我的住处”,反差实在挺明显,更不要说刺头还跟玩命按喇叭但让路的保时捷说了声“谢谢”。

商南淮找到楼栋,叫司机先回家,刷卡上楼,翻出钥匙开了门。

开门那一瞬,商南淮莫名回头,往身后看了看。

一梯一户,没人在他身后。

走廊里灯光通明,干干净净亮堂堂的,也没有要闹野鬼的意思。

商南淮揉了揉太阳穴,自嘲着莫非最近真被烦出神经衰弱,推开门进去,在门口换了鞋。

两年没人来,这种白墙自己就落灰,鞋柜里面还不显,外面已经铺了厚厚一抹尘了。

商南淮续着物业水电费,灯能打开,灯光亮起来,照出房间里的情形。

沈灼野的住处难得有点乱。

这也不意外毕竟沈灼野没去颁奖典礼,多半是在家休息的时候,心脏突发不适,紧急去了医院。

那之后,恐怕沈灼野就一直住院,再没回来过。

商南淮向里走了几步,把碰倒的椅子扶起来,撞歪的桌子也扶正。

比起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