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那日之后,沈长离待她越发温柔。

气氛实在太好。

以前的他像是一座冰冷的神像,俊美绝伦,不沾染任何俗世尘土。如今却离她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得。

楚挽璃被迷了心神,忍不住越凑越近。她今日刻意装扮了一番,夏衫轻薄,曲线毕露。

白衣青年端坐着,琥珀色的眼冰冰凉凉,他外表性子都清冷,眼尾却扬起几分正好的弧度,泄漏了几分这男人藏在表层之下的味道。他绝非木讷无趣的剑修。

她心越跳越快,很想扑入他怀中,让他像那日那样温柔地吻她。

轩窗未笼窗纱,正临水,一群从剑馆下学的弟子正欢声笑语过身,好几个正朝此处看。

楚挽璃如梦初醒,沈长离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也不愿让别人偷看到他动情的样子。

她站起身,压了压裙子,一路小跑出门“哥哥,我改日再来。”

带着芰荷清香的晚间燥风从轩窗中吹入。

端坐的白衣青年一动不动,睫羽低垂。

自始至终,他神情都毫无变化,宛如外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想起了白茸。

想起那日女人柔软手指划过背脊的触感。

沈长离自小便有严重的洁癖,厌恶外人的触碰,甚至于被他认定伴侣以外的人多看一眼尤其是他从不示人的原身,都会厌恶到想杀人。

他细长手指支着下颌,看向窗外荷塘之上流转的点点荧光。

白茸若敢像那日那般亵弄他的身体,他定会根根折了她手指,让她再也不敢靠近。

白茸想下山,去青州给温濯采买些凡间用的补药,顺便去看看铺子,祝明决说想想在山下开一间医铺,托白茸先去相看铺面位置。

她在青岚宗那么多年,

不缺积蓄,只是因为少下山,对人间不太了解,因此需要白茸帮忙。

最近青岚宗管束得尤为严格,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要下青州峰,都需要经过批准,白茸申请了好几次,戒律堂却一直没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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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只能亲自来了一趟。

白茸实在是很不喜欢戒律堂,青瓦白墙矗立在黄昏中,只觉得分外阴森,鼻尖甚至可以嗅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除去管理宗内弟子,戒律堂也管着青岚宗的水牢。

她还没进去,正巧有人出来,便见一双一尘不染的云靴,随即看到,高大的男人正踏步跨出门槛。

白茸让在一旁,一言不发。

沈长离兼着戒律堂主司,专管水牢中各式魑魅魍魉。

上次见面,似还是在上京城,沈长离说话很算数,那日后,说不来见她,确实就再没有来过。

男人浓郁的长睫在薄薄的眼睑上投下淡淡阴影,一旁一个青衣弟子恭敬禀道“沈师兄,时候到了。”

长离没多看她一眼,只当是陌路人,便已过身。

戒律堂边的一块平场上,竖着一柄高高的绘有青岚宗破日青剑的旗杆,旁边是数个装着不同妖兽的铁笼,因设着封印,黑漆漆的,看不到内侧。

这便是处理妖兽和犯了死罪弟子的刑场。

白茸也抬步跨入门槛,去戒律堂询问她的审批。

听闻她的事情后,负责分放出宗令牌的大弟子同情地看着她“你只能去找沈师兄,我们没有权限给你批。”

这里无论资历还是修为,没人能越过沈长离,他要压的事儿,谁敢给她过。

“今日,他正在刑场诛妖。”

白茸出了戒律堂,远远看到昏暗的天光中,他正收回剑刃。

一颗圆圆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她脚边。

漂亮的杏子眼还圆睁着,青白的一张脸,狰狞地看着她。

那头颅竟是胡芊芊的,脖颈之下结着冰霜,一丝鲜血都没溢出。

白茸呼吸都顿住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在空中扩散开,白茸胃中止不住翻涌,很想干呕,脸色煞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胡芊芊真的死了,被捕来青岚宗后那么久,她的九尾狐兄长确实没有来救她,甚至那时他就预料到了她的死状,妖兽是真的凉薄冷血。

她只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不知是为了谁。

黄昏中,男人神情寡淡,毫无动容,他修长的手腕翻转,灼霜剑身上溢下点点鲜血,已经重新恢复了如雪般的清光。

她第一次亲眼见沈长离杀人。那般漠然而无所动容高高在上的玉面修罗确是如此。

沈长离对她视而不见。

他斩杀妖物后,很快,便有弟子过来,用笼子带走尚且温热的尸身。

她便只能这样硬着头皮等着,待他处理完这些妖物,再坐回案几前。

两人都不开口。

白茸只是低着眼,盯着地

面,贝齿咬着下唇,不自觉在嫣红柔软的唇上印下了一点痕迹,一言不发。

他眸光沉沉落在她唇上那点痕迹,眸底漾起丝丝冷嘲“你在看哪”

她不得不抬头。

刚亲手杀了那么多妖,他的云靴与衣袍依旧一尘不染。

这么久不见,沈长离气质和之前略微有些变化,面容略微苍白些,眉睫便显得更黑,装束也变了,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也更陌生。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红,不知有意无意。朱湛色的深衣更衬得清俊眉目皎皎如玉,玉带勒住一把瘦窄的好腰。

不提他身上浓重的煞气与沾染的淡淡血腥味,好个雍容清贵的公子,不染凡俗的剑君。

她垂目,竟开口你受伤了”

他怕她担心,也怕她心疼,从前在外头受伤了从不和她讲。但是一旦被她发现,他又会不动声色地说很疼,来换取她的怜惜。

久而久之,她记住了他身上带伤时的许多小动作。如今竟下意识问出了口。

沈长离静默了一瞬,扬起好看的眉,冷冷道“与你有何干系,白茸,你是我的什么人”

她睫毛一颤,也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不再出声。

他落座“下山做什么”

白茸低着眼“买药。”

“买什么药”

她觉得自己像个毫无尊严、任他摆布的玩具,死气沉沉供述“温濯重病,欲下山去泸川药铺采买补品,预备买人参、当归和首乌。”

“还想在城内,寻觅一处适宜开医铺的地点。”

她没和任何人说,她也很想随祝明决一起离开青岚宗,远离这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

他搁了笔,薄薄的唇弯了弯,眸底浮起料峭冷意“白茸,你倒确是忙碌又多情,豁出命来,救完了这个,立马又马不停蹄下一个。”

衣衫不整彻夜照顾。

为他病情夜夜梦中流泪,难以入眠。

最开始,她去葭月台找他的时候,不就也是为了救这个温,对这病秧子倒是长情。

白茸神情毫无变化,她的心或许是被伤得太厉害了,已经千疮百孔,再没多的感觉了。

“沈公子既不愿意放白茸下山,此事便无须再多说。”

她转身就走。

一瓶封好的玻璃注被他随手抛上了案几,里头是一罐新鲜透彻的红色血液。

白茸愣住了,迅速看向他。

他垂眸“将死之人的心头血。”

白茸心急速跳动了一瞬,青岚宗水牢关押着许多灵力高绝的死囚,沈长离弄到他们的血自然不难,虽说不知不是心甘情愿给出的是否有效,但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见她神情迅速恢复了鲜活,他笑了一下,眸底隐隐满是讥诮。

白茸“用什么可以交换”他绝不可能白白给她什么。

室内只剩他们两人,天光暗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眸光扫过她,狭长漂亮的眼中,那点意

味不言而喻。

白茸想起在上京城玉华楼中的那一夜,又想起漆灵山混乱的一晚,脱掉人前那层清冷的外皮,卧榻上的他让她又怕又惧,且从来只对她一个人如此。

她低着眼,后退了一步“沈公子,请你自重。”

她剩这一点岌岌可危的尊严,实在不愿再送与他践踏。

他倒是毫无动容。

直到她低声说也当是为郎君即将进门的妻子着想。”

她面容和语气都很平静。

沈长离眸光已经骤然冷了下来,他扬了扬唇“我自会为她着想。”

他天性傲慢,无论在何处,绝不服输或是低头。

下一瞬,他细长冰凉的手指重重掐住了她细瘦的下颌,粗暴地钻入她唇间,充满恶意的动作。

要他为妻守身,那她便只配被这样弄。

门扉半掩,甚至可以听到外头隐约人声,一旦有人推门而入,便能看到这一幕。看到青岚宗清冷守礼的剑仙是如何对待女人的。

他轻轻笑着“白茸,我替妻着想,还需要替你着想吗,你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那个男人还能撑几天”

“我以前失智的时候,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有了错觉,觉得我很爱你,离不开你”

她似是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精致磨喝乐偶人,呼吸急促,雪白的面颊上残着红痕,唇红得异样,灵魂残破不堪。

那双大而无神的桃花眼绝望地看着他,满满映出他的身影。神情终于有变化了。

她声音沙哑含糊,仰目看着他“沈桓玉,你究竟想要如何

看着她湿漉漉的脸,他心尖划过一丝扭曲的情绪,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

沈长离兴奋起来时,时常会错乱疼痛与快感,他最初的记忆便始于疼痛,是幼年时被灌下穿肠毒药,五指曾被一根根用钉子凿穿时感受到的疼痛。

那股子暴虐的恶念直冲脑海,他充满恶意地想,待他与旁人成婚后。不如便把白茸拘了,卸了灵力,四肢锁了,锁在帐中,让她日日看着,如此对待,才最适合她。

“去吧。”他抽回手指,似是腻了,又似是嫌她脏了他的手,温声道,“买些补品,回去好好照顾,多陪陪他。”

他抬手,将那物随意朝她抛了过去,白茸咳嗽不止,惨白着脸踉跄上前,接住了那一注血。

“这是第一次的量。”他道,“用完后,自己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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