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闲不禁发问:“有人曾和你们尊上拌过嘴吗?”
奚云露出荒唐表情:“医君说什么呢,尊上一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想自动五马分尸了,谁敢拌?”
雪闲又是一噎。
他在石洞里貌似拌过,只是对方拿了条金绳绑他,动不动就扯。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腕间,有时晚上作梦,他仍会梦到待在千蛇鬼母石洞中的场景。
昏暗间,对面那人脸面沉稳,语调低沉,然后不断有热气朝自己袭来……每回梦醒,雪闲都是一身薄汗,有些微喘,流苏就紧贴在他身旁,细绳被几些汗水沾染。
雪闲走神间,奚云又道:“对了医君,烛鹊仙君说要给你办个欢迎宴,你可是我们浸雾峰的第二名医君,得好好款待。”
奚雨:“款待什么,我的玻璃球还不够吗。”
雪闲被这音量喊的回神,看见奚云安抚的撸了一下奚雨的发顶,他忙不迭地回道:“帮我转告仙君,说不用欢迎会了。”
奚云朗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早和仙君说了,待尊上闭关出来后,这欢迎宴再一起请。方才我们说尊上的事,医君你可别放在心底,尊上就是待人冷了些,不会真把谁五马分尸。”
雪闲面色僵硬。
实不相瞒,他本人就是被厉倾羽给硬带回来的。
奚云这口气像是在安抚刚入门的年少弟子,殊不知雪闲已经和他口中的尊上有过许多接触。
许多…接触。
可反正这欢迎宴好歹也是十年后开,毕竟还得等厉倾羽出关,说不定到时奚云便忘了。雪闲最终也就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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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小屋里只剩雪闲一人,房内虽空间不大,而他住的这面山坡清静,一般晚膳过后,就先少有弟子来打扰,也不会听见另一坡面的吵杂声,故他十分满足。
雪闲全身放松,清瘦的身子靠在床头。一手把玩着流苏末端,一手翻着膝上医书。
看著书上掠过的一行行灵草名和效用,脑袋又想起欢迎宴。
不知厉倾羽下回和他见面时,会是什么场景。
大概是冷冷地携着灵剑,开口便朝他要药炷,接着冷声警告他,做不出便休想离峰。
雪闲偏着头,望着指间流苏,混乱一团的思绪,莫名飘过石洞中的第三十五种姿势。
他记得自己紧闭眼眸,脸庞烧得厉害,其中一腿被厉倾羽架在结实的胳臂上,虽然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可双方姿势还是暧昧地另人无法直视。当时雪闲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紧张,并掩饰快蹦出的心脏,只能找些话来说,譬如--“还要多久才能成功?”
然后低沉的声音对他说:“现在是第三十五个。”
音源离他极近,仿佛他一吸吐,就能呼气在对方脸上。于是他脸和耳阔更红了,手脚和腰背也软的无力,为了出石洞,只能被厉倾羽折腾来折腾去,整个人喘得不像话。
他记得清楚,厉倾羽呼吸比他稳,架着他手脚的胳膊也同样稳固有力。
一片黑暗的石洞中,只有那副低嗓,明显瘖哑了些。
雪闲急忙对着厉倾羽手中的传声术光点说道:“你们别紧张,待我俩事情办完便会出去。别再攻击兽妖塔,万一惹怒五灵毒就不好了!”
厉倾羽等他语毕便随手一挥,将传声术往外传去。
半晌后,塔底的轰隆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雪闲往阁楼其他面墙望去,发觉数百只毒蟾缩在角落,原本肥大的身体已消瘦一半,发胀的下巴仍是一鼓一鼓,却是呈黑青色,明显中了剧毒。
雪闲蹙眉道:“这些蟾蜍拖不过十天的性命,可金蟾子与老鬼蝎竟放心让我们先做出纵情丹,再来救治蟾蜍。”
虽他也不喜这些东西,可金蟾子喊他们为自己孩儿,总不可能放着近百只的蟾蜍在这等死,自己在塔底享乐。
“除非…除非他俩并不知道这些蟾蜍死期将至?”雪闲恍然大悟。
厉倾羽盯着其中几只,抬指让某只身驱明显消瘦的毒蟾悬浮而起。
雪闲站在他身边,低头凑近一看,发现毒蟾背后其中的每块突起,上头趴了数只小小的红色细蛛,八只细脚深深崁入肿包中,紧抓不放。
这纠缠的一幕,让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烈火蛛!万蛛老人培养的其中一样产物!”
雪闲曾在书籍上见过一二,其蛛身躯火红,且极为细小,不易使人发觉,可藉由八脚传递毒性,直至其附身的躯体深受毒性身亡。
厉倾羽又凭空抓起一只毒蟾观看,发觉上头果然也有无数的烈火蛛。
“这些蟾蜍确实身中老鬼蝎当初下的蝎毒,可却是无关痛痒,故老鬼蝎与金蟾子才如此放心。要你来兽妖塔真正用意,约莫是想做出纵情丹。”
雪闲也悟通道:“可他们皆未想到,万蛛老人黄雀在后!烈火蛛之事,另外两前辈根本不知。”他蹙眉道:“可这万蛛老人与老鬼蝎他们不是为好友?下这毒手用意为何?”
厉倾羽:“这几年兽妖塔为金蟾子驻地,塔内藏有千只蟾蜍,若中了烈火蛛毒性的不只阁楼这些,而是整座塔的蟾蜍,那不出一个月,塔内蟾蜍便会消亡的一干二净。”
“所以到时万蛛老人便能接收兽妖塔!”雪闲瞬间了悟,难怪当时三名老妖在塔内与他俩对话,万蛛老人是最少开口的那个,原是心中有鬼!话少一点才不会露马脚。
雪闲不懂的是:“万蛛老人接收这座阴森森高塔,用意为何?”
厉倾羽无所谓的说:“本尊猜不用多久,他便会自暴其意。”
雪闲觉得这番话即有道理,一般反派都会在事成之后,仰天大笑道“我终于得到这举世无双的xxx,他将助我xxxxx。”
总之前因后果都会自己一并抖出,还讲得巨细靡遗。
随着两人往阁楼小梯往下走回,烈火蛛见了厉倾羽,全是惊慌失措的往墙缝逃去,那九阶修为的气息,压的他们八只脚都快爬不动。勾长的眼眸并未停驻,一串淡蓝光芒从袖摆中传出,在雪闲未发现时,往阁楼上窜去。
待雪闲回至金色小药炉旁,立即席地而坐,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往后轻靠塔墙。眼下外头天色仍黑,他看着厉倾羽状似懒闲的以掌对准灵火,那金色烈焰随即被控制在刚好的火侯。
从幻境惊险逃脱后,又随即撞见烈火蛛一事,雪闲累的是筋疲力尽,双眼半阖,办眯眼谋间,忽见三四只毒蟾往药炉方向靠近,似乎被金焰吸引,想过来取暖。而厉倾羽眼角甚至未瞄去,深臂一挥,几只蟾蜍瞬间腾空化为粉末,往墙角处飞散。
雪闲也放心将眼眸垂下。
只是阖眼刹那,正好闪过对方那冷厉阴鸷的模样。
又是这种眼神。
而他腰间流苏也相对应的飘舞了下,接着便又静止。雪闲也撑不住眼皮子,头轻轻一歪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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