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香……快别说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被子的边缘,洇出一团团透明的水渍来。

“先生就掏从公文包里掏出这条‘小黄鱼’。喏,就是这条。”

水香指着金块,吃吃地笑了,表情带着些许狡黠,又有些惭愧。

“先生说:以后每天就不要送花束去钢笔柜台了。今年夏天里,你每天就送一朵栀子,或者白兰花给简小姐吧。这个是买花的钱。”

“小姐,我吓死了呀。栀子花呀,哪里值得上一根金条?别说送一个夏天了,就算一百个夏天都不值的。我刚要把金条还给先生,一部黑色的大汽车突然停在花店门口。上面下来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就把先生带走了……不,是拖走了……”

水香婆婆说着说着,突然用苏州话唱了起来。

“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栀子花、白兰花,……”

“小北,我们走……”

奶奶把金块往水香婆婆的被子上一扔,拄着拐杖就要起身。

“小姐,侬不要生气,侬不要生水香的气。”

水香婆婆见状,也不知道那瘦弱的身体从何处得来一股力量,老太太伸出只剩下薄薄皮肉的胳膊,紧紧地攥住老太衣襟的下摆。

“我知道,我收了先生的钱,我就不应该再收小姐的买花钱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去送花,小姐都会把花钱放在牛奶箱子上,放在窗台上……我知道我不对,我贪心,我居然都收下来了。但是小姐,我也要吃饭的呀,我,我该死……”

眼泪不断地从水香婆婆的面颊上滑落,她拿起金块,硬是塞进了奶奶的手中。

“小姐,侬原谅我吧。我把‘小黄鱼’还给你。你看,赤金的‘小黄鱼’,十两一根,我动也没有动过。□□的时候没动过,阿囡爸爸死的时候我没有动过,阿囡出国的时候我也没有动过。我就等着小姐来,我把这个还给你。还给你!”

在厨房里找瓷杯的小女儿听到争执声匆匆跑进房内,见状急忙把水香婆婆和宁老太拉开。

“宁太太,不好意思。我姆妈自从秋天生了病之后,脑子就糊涂了。也不大认人了,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她说着什么,侬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些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