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绳索,一盏小灯在床头的左边亮起,昏黄色的灯光将这个不到五平米的小阁楼照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自己身下睡着的钢丝行军床,看到了床上那印着百合花的“国民床单”,看到了床边的小小原木书桌和书桌前被窗帘挡住的老虎天窗,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自己的家,不过不是前几年新买的公寓楼,而是童年时候的老宅——这是自己的小阁楼呢。
“大白天的开什么点灯啊?侬阿当自己是旧社会的小开(有钱公子哥)?快点穿好衣服下来吃饭,又不是什么大少爷,吃个早饭还要三催四请的。”
宁老太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依然耳聪目明,听到了楼上开关灯的拉绳声,不悦地说道。
“知道了。马上就下来。”
宁小北说着,光着双脚从床上爬了下来。旧地板七翘八歪,一脚踩下去,地板就“吱吱嘎嘎”,发出声声惨叫声。
从椅背上拿起叠好的衣服披在身上,宁小北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电灯还没关,急忙转身关掉电灯,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阁楼极小,只放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桌,书桌就紧紧地挨着老虎窗。宁小北的肚子贴着书桌的边缘,努力伸出手,一把拉开小窗前的窗帘。
刹那间,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入这小小阁楼,好似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一只白鸽扑扇着羽翼从玻璃窗前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从他面前飞过。宁小北唬了一跳,微微向后仰去。
接着只听到一片“咕咕咕”声,七八只鸽子跟着掠过窗前,随着领头的那只白鸽集体俯冲,往不远处屋顶的鸽棚里飞去。
几片白色的翎羽飘落,被夏日的晨风吹入了阁楼的窗户中,落在宁小北面前。
宁小北捡起一根翎羽,愣愣地看着眼前一片壮丽的景象——目之所及之处,满眼都是土红色的屋顶,连绵成片,仿佛是一块硕大的地毯。红色的屋顶下是灰色的墙壁,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大门,几百栋石库门建筑铺陈开来,一直蔓延到远处的黄浦江边。
江面上水波荡漾,反射出的鳞鳞波光即使在百米之外都清晰可见。“呜呜……”,几艘轮船一同发出阵阵鸣笛声,然后拖着庞大的身躯转过江湾,往南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