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代(二)

这个情况,江海潮的确没必要拘留谢斌斌。再者,把人放了也有好处,万一谢饕饕联系谢斌斌,还可以顺藤摸瓜。

但他还是故意板起脸,说:“早知如此,刚进来那会儿还嘴硬?”“我不是故意的!”“你哥入室盗窃,你知情不报,是要负连带责任的!”江海潮吓唬他。谢斌斌的脸刷地白了,急道:“可我都说了!也算立功!再说,我哥那天啥

也没搞到,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江海潮心里一乐。放到本案的逻辑上,他还真得感谢谢斌斌的知情不报。要

是谢斌斌当时报了警,或者阻止谢饕饕不进1102室,本案可就少了最直接的目击证人了!

秦向阳早想到了这一层,给江海潮递了个眼色。江海潮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才缓和了脸色,说:“写下你哥的住址,暂时放

你回去。记住,知情不报不是小事,谢饕饕要是联系你,立刻通知我们!”说完,他叫谢斌斌存了他的手机号。

审问完,江海潮立刻监控了谢斌斌的手机。谢饕饕关机了,无法取得实时位置。

谢斌斌走出警局,惊魂未定,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两辆警车从他身边驶过,前往谢饕饕住处。

赶到目的地后,陆涛联系上房东开门。那是个远离市中心的一居室,在二楼。房子透光性很差,楼前一排大杨树,

硬是把阳面遮成了阴面。屋里拉着窗帘,大白天的犹如黄昏。房东拉开灯,自觉地溜走了。屋里没人,在陆涛意料之中。

房内陈设简单,都是房东遗留的旧家具,好在地面铺了瓷砖,这令陆涛稍感欣慰,比之于水泥地面,瓷砖上更易提取足印。

他去了洗手间。不出所料,洗手池下方很潮湿,地上有脚印,印痕由重到轻往外延伸,直到马桶旁边。他叫人提取脚印,用来跟卢平安家衣柜里的脚印做对比,随后去了客厅。

客厅里有个木头茶几,上面乱七八糟,放着餐盒、烟盒、塑料袋、酒瓶、烟头等杂物。陆涛皱起眉头,把茶几上的东西仔细翻看了一遍。

秦向阳带着李天峰、韩枫进了卧室。卧室里有一床、一橱、一桌、一椅。

床上被褥凌乱,床头堆着衣服;桌上有台新笔记本,是最新款的飞行堡垒,没开机,但插着电源线;电脑旁的插座亮着灯,上面插着手机充电器;插座旁有个车钥匙;衣柜里挂着套西装,很干净,下面横躺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放着个背包;衣柜下面摆着一双运动鞋,一双皮鞋。

秦向阳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叫韩枫到楼下找摩托车,看能不能打开。过了一会儿,韩枫回来了,说:“他的车就在楼下。”随后,技术人员进卧室拍照,取走了谢饕饕的鞋。就卧室的情况看,谢饕饕不像逃离。他摩托车还在,财物也不多,要是出去

躲,怎么也得带上那台新笔记本。更重要的是,他没必要逃离。他潜入过404案发现场,但没偷到东西(谢斌斌能证明)。他旁观了案发过程,但他会认为警方不知道他的存在,除非他意识到自己在衣橱里留了脚印。

他能意识到吗?秦向阳不会小瞧任何人,但依照这间卧室的情形看,起码谢饕饕离开房子之

前,还没意识到。可是,他去哪儿了呢?而且关了手机。

回到市局后,江海潮汇总了相关情况,立刻决定,全城搜捕。谢饕饕就是个刚出狱不久的入室窃贼,又没偷什么东西,发通缉令是不可能的,这次搜捕只能秘密进行。很快,辖区各分局各派出所,都收到了搜捕信息,附带谢饕饕的照片。

秦向阳发现,江海潮有很强的行动力。可是,从接手专案组到现在,江海潮连一个案情分析会也没开。秦向阳不得不怀疑,在江海潮的位置上,他是否通盘考虑过本案存在的多种可能性以及凶手动机。他了解江海潮这种模式,找到线索便抛开其他,立刻紧紧抓住,深挖下去。要么挖出想吃的萝卜,要么碰到铁板挖不动为止,然后再回过头来,寻找其他可能。

等江海潮安排完,秦向阳上前道:“江队,我有些想法。咱们是不是讨论一下?”

江海潮取出烟,一人一根。他点上烟,亲热地搂着秦向阳的脖子,说:“好啊!我们需要的就是秦队的

想法!你是不是想说,那个神秘的连帽衫男子?”秦向阳点点头,说:“不止。”“先不管他!”江海潮使劲扩了扩胸,凝神道,“先抓重点!卢平安!

谢饕饕的搜捕令也才发出去。在得到需要的结论之前,我只能当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说完,他示意,一块去审讯室。秦向阳摇摇头。看来,江海潮也是精力旺盛之人,而且很拼。审讯室。

秦向阳刚要推门,抬头隔着玻璃一看,见卢平安也上了桌子。那是跟谢斌斌一样的待遇,双手上举,手铐挂在墙壁的铁钩上,脚尖点着桌面,整个人不时地

晃来晃去。

“又来这套!”秦向阳刚要开口,被江海潮打断。“是陆涛的主意,不过,我同意了。”江海潮小声说。

“陆涛?不能吧!他天天板着个脸,行事作风,也是一板一眼,颇守规矩。”

“你的意思是,我把他带坏了呗?”江海潮叹了口气,转身叫人,把卢平安放了下来,随后道:“算了!就算是

疲劳审讯吧,没意思!”“别用了!”

“听你的!可别跟丁局打小报告!不过,我也是有选择的。谢斌斌一来就犯倔,我就不跟他客气!事实怎样?没用错吧?卢平安也倔着呢!”

秦向阳沉默。

江海潮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说:“你知道吗?有些人,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挑战法律,在我眼里,他们都是障碍物,社会秩序的障碍物。我总觉得干这一行,像开碰碰车,我就想把他们撞开,都撞开!拼命向前!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们坐在这里,无所事事,我把它叫负罪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