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边城刀声 古龙 13909 字 3个月前

“搭莫”的意思,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是两个。

在“搭莫族”所生下的孩子一定都是双胞胎,而且个性、习惯、高矮、胖瘦、性别都一模一样,连取名字都是一样的。

在“搭莫族”某一个时期里,有七个产妇生下了七对双胞胎,她们分别替这七个双胞胎取名为: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满天、飞天蜘蛛、乐乐山、慕容明珠。

事情到了这里总算已开始明朗化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易容术能完全创造出相同的人来。

十年前的马空群、公孙断、慕容明珠、乐乐山、云在天和花满天、飞天蜘蛛都已死了,可是他们都还有另外一半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存在。

所以十年后,万马堂又出现了,马空群这些人又“活在”人们的面前。

“十年前的马空群虽然已败在你的手里。”王怜花注视着傅红雪:“可是十年后的马空群却一心一意要击败你。”

“他们既然是双胞胎,十年前的马空群已败在我手里,十年后的马空群又怎能胜我?”傅红雪冷冷地说。

马空群看着傅红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声音都淡淡的:“就因为他已败了,所以我非胜不可。”

他的目光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哀之意,接着又说:“否则我就非死不可。”

“我不懂。”

“你应该懂的。”马空群淡淡地说:“有些事是你非做不可的。”

傅红雪凝视着马空群那充满悲哀之意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后,傅红雪就缓缓地点点头:“是的,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

傅红雪不再看马空群,他转过身,面对着王怜花,冷冷地问:“那么你想让我们在什么时候决斗?”

“我想?”王怜花又很慈祥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又怎么能决定?”

“既然是我们的事。”傅红雪冷冷地说:“你又为什么要安排今天这一局呢?”

“世事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安排?”王怜花笑了笑:“十年前你既已种下了因,那么十年后的这一个果,你就必须自己来摘。”

“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傅红雪说。

“决斗地点既已定了,那么时间就由你选择。”马空群谈淡地说。

“三天。”傅红雪毫不考虑地就说出。

“三天?”

对于这个天数,王怜花仿佛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

“我记得你在决战公子羽时,也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王怜花说。

“是的。”

“我还记得你一生的大小战役中,从没有超过一天的。”

“是的。”

“那么这一次你为什么要三天的时间?”王怜花说:“是不是这一次的对手给你压力太大?”

“不是。”

“那么是为了什么?”

“因为还有三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傅红雪说。

“哪三件?”

“叶开是否在你手上?”傅红雪问。

“是的。”

“我能否见他?”

“可以。”

王怜花话声一落,马上举起双掌,轻击了三下,然后靠墙角的地方就忽然裂开来。

地一裂开,傅红雪就看见了叶开,透过一层很厚的水晶,傅红雪看见叶开动也不动地躺在一张水晶长台上。

叶开仿佛没看见上面的人,只见他静静地躺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陷入了昏迷状态。

轻掌又击,裂开的地又合了起来,王怜花举步走了过去,就走到叶开躺着的头上方停住了,然后王怜花才回过身,又问傅红雪。

“第二件呢?”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王怜花:“阴白凤是不是也在你手上?”

“没有。”王怜花笑了:“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人会傻到去惹魔教的公主吧?”

“那么我在客栈房里所看到的那些家俱呢?”傅红雪问。

“当然是从阴白凤那里拿来的。”王怜花笑着说:“我叫人搬了一些新家俱去,说是你想让她住得舒服一点,就这样的。就将她住的那些旧家俱光明正大地搬走了。”

这种方法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想得到,才做得出来。

“第三件呢?”王怜花含笑望着傅红雪:“是不是有关风铃的事?是不是想问我,风铃的事也是我安排的?”

傅红雪没有说,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

“我派阿七去杀你,就是为了要让风铃恨你,要风铃对你展开报复。”

王怜花说:“风铃的报复行动,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大概没有几个人是不怕的。”

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还是冷漠地看着王怜花,看着他继续在说。

“我也想不到风铃对你的报复行动,竟然是这样子的。”王怜花仿佛在同情傅红雪:“这种方法大概也只在她想得到,做得出来。”

——牺牲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只为了要有一个他的孩子,然后才有机会杀他一个亲人。

这种事有谁相信呢?

王怜花一脸的同情神色,但在他的眼睛深处,却浮出了一抹笑意。

毫无表情的傅红雪,依然冷漠地站着,他那双冷淡、孤寂的眸子,依旧是那么的冷谈、孤寂。

“我是不是已回答了你第三个问题呢?”王怜花问。

傅红雪先是冷漠地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转身,走到马空群的面前,然后开口问他。

“马芳铃是不是你的女儿?”

这突来的问题,使得马空群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回答了。

“是。”

傅红雪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但他毕竟笑了,笑痕还残留在他的嘴上时,他已转身看着王怜花。

“想必你已替我安排好了棺材,或是住的地方?”傅红雪淡淡地说。

“是的。”王怜花也笑着说:“而且我还保证,棺材绝对是照你的尺寸做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满意了?”傅红雪淡淡地问。

“满意极了。”

“那就好。”

躺在水晶台上的叶开,看来仿佛很安祥,其实他已快进入昏迷状态。

他已记不得在这里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或是夜晚?

他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已渐渐无力,两眼也渐渐发黑了。他有多久没有进食了?

他当然更不知道,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从清醒过来后,到现在只喝过十一次水质的食物,或是粥汁。

他现在的体力,大概连三岁的小孩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逃跑了。

逃跑?

可能吗?叶开很困难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顶多只能再维持二天而已。

如果在两天之内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的话,就算别人不杀他,也会因饥饿过度,而昏迷致死。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奇迹实在是太少了。

纯净、死寂、光线都是那么柔和的密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叶开知道这是密门开启的响声。

声音一落,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脸上已满布皱纹、却很慈祥的老人。

王怜花笑眯眯地走近叶开,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拔开叶开的眼皮,仔细看着他的瞳孔,然后收回右手,抓起叶开的左手,用手指搭着他的脉膊,量了量,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明天就可以开始了。”王怜花说。

“开始?”叶开有气无力的说:“开始什么?”

“开始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王怜花脸上充满了“神”般的光辉:“也是人类延长寿命的第一步。”

“延长寿命?”叶开笑了笑:“看样子你好像已经找到了‘长生不老’的药。”

“长生不老药?那是神话中的东西。”王怜花嗤之以鼻:“怎么可以和你这个贡献相提并论?”

“哦?”叶开笑了笑:“有这么伟大的贡献,赶快让我知道吧!”

“不要急,这个贡献里,如果没有你,还完成不了的。”王怜花说。

“想不到我还有这么伟大的用处。”叶开说:“那你总该让我知道我有什么用处?”

王怜花很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才用他那很慈祥的声音说:“人头猴身的这个东西,你已看过了吧?”

“我实在想不到世上真的有这种……这种动物。”叶开实在无法将“它”

称为人。

“不是世上有,他是我创造的。”王怜花说:“也是这个伟大的贡献之前奏。”

“你说那种东西是你制造出来的?”

“是的。”

“你是怎么弄的?”

“很简单,我只是将人头接到猴子身上而已。”王怜花说。

“人头接到猴身上?”叶开勉强地将眼睛睁大了些,“这是不是天方夜谭?”

“不是,这是花了我五十几年的时间才完成的。”王怜花说:“为了达到我的理想,不知费了我多少的心血?”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知牺牲了多少的小孩和猴子?”叶开说。

“为了使人类的脚步向前进一大步,这种牺牲是必要的。”王怜花说。

“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小孩来试呢?”

“我没有小孩。”

“想象得到的。”叶开说:“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呢?”

“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会有小孩的。”王怜花笑了。

“唉!狂人为什么总是会忘记事实存在的事呢?”叶开叹了口气:“你多大了?你还有几年可以活?像你这么老的人,就算你再活两年,也不可能有生育的能力。”

王怜花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还未消失时,他已接着开口了。

“看来我不将事情说清楚,你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你总算想通了。”

按了一个秘钮,纯白的墙壁就出现了一个暗柜,王怜花从里面拿出了一罐用水晶瓶装的葡萄酒,和一个高脚的水晶杯。

缓缓地将琥珀色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王怜花才舒服地再开口。

“在我三十岁的那一年,我发现人类的正常死亡都是因为身体的老化而死的,如果人有一个很健康的身体,那么就一定会长寿,只可惜人的身体到了某一个阶段,就一定会老化。”王怜花说:“于是我就在想如何使人永远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转身看着叶开,又说:“你知道要怎么样人才会永远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少喝酒,少做些糟踏身体的事就可以了。”叶开说。

“那也只能延长一小段时间而已,最后让你活到一百多岁而已,终究还是会死的。”王怜花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当身体到了老化时,立即换上一个新的、健康的身体。”

“身体又不是衣服,说换就换。”

“在那时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难到现在你已经有办法了?”叶开突然想起“人头猴身”的事:“莫非猴子是——”

“是的。”王怜花说:“人身体老化了,就换上一个年轻的,于是我就开始先拿猴子试验,在最初的二十年我不知失败过多少次,猴身一离开猴头就死,后来慢慢地我找到了方法,可以成功地移植猴身,直到前年我才成功地将人头移到猴身上。”

这种事叶开虽然已亲眼看到过了,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人身既然可以和猴身相换,那么就当然可以将老化的身体换上一个年轻的、健康的身体。”王怜花说。

“你试过了?”

“还没有。”王怜花注视着叶开:“不过快了,而且你将是我这个试验的第一个人。”

“我?”叶开再度睁大眼睛:“你想将我的身体换上一个更年轻的?”

“更老的。”王怜花笑了:“如果成功了,那个新换上的身体到了时间就因为老化而使你死亡,那么我就可以替我自己这个已将老化的身体换上一个新的身体了。”

听到自己要被拿来当试验品的,没有人会不怕的,可是叶开的脸上却一点惊怕都没有,他也笑着说。

“只可惜不知道你是否已学会了自己割开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将新的身体接上?”

“我一个人当然无法完成这种事。”王怜花说:“还好现在我已找到了一个助手。”

“助手?谁?”

“我。”

金鱼随着自己的声音而出现在门口,她笑着走近叶开:“那个助手就是我。”

“是你?”叶开讶异地看着金鱼:“苏明明和我一直为你的失踪在担心,没想到你已成了这个‘伟大人类’的助手。”

叶开话里的讥诮,金鱼当然听得懂,但是她依然笑眯眯地说:“我是个敢爱敢恨,也是个敢接受事实的女人,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你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男人。”

她凝注叶开,又说:“但我也知道我是争不过明明姐的,所以我只好找一个喜欢我的男人。”

“我就是那个喜欢她的男人。”王怜花笑着说。

“在他这么告诉我时,我虽然知道爱情有时是不分老少的,但我们两个人的年纪毕竟相差太远了,就算在一起会快乐,也没多久的时间。”金鱼说:

“他也知道,所以又告诉我他将要做的这件事。”

金鱼转身看着王怜花:“换做任何人一定会以为你疯了,可是我却相信你。”

“那当然是你第一眼就已看出我的才华。”王怜花笑了:“就看出我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我还看出你的脸皮很厚。”金鱼噗嗤笑出。

“唉!”叶开吁了口气:“你们两个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谢谢。”

“既然你已有了这么棒的助手,你将在什么时候割开我的身骨?”叶开看着王怜花。

“明天。”王怜花说:“本来是明天,可是现在必须延到三天后了。”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个好友这三天要住在这里。”王怜花说。

“我的好友?”叶开说:“是谁?”

“傅红雪。”

“是他?”叶开黑色的眼珠里总算有了白色的恐怕:“他也在你这里?”

“是的。”

第五回风铃的情

月亮像个刚睡醒的初生婴儿般从云层里挣脱出她那轻柔的光芒,然后轻轻柔柔地洒向大地,洒在傅红雪房间的窗户上。

傅红雪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双冷淡、寂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决战在三天后,这种事以前傅红雪绝对不会做的,他凡事都是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可是这一次他却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在这三天之内等一个消息,弄清一件使他困惑的事。

三天,他希望苏明明能在三天之内将他要知道的消息传递给他。

昨天没让苏明明跟来,就是要她去做这件事,否则以苏明明的个性,就算明的没办法,她也会暗暗地跟来。

拉萨的夏夜之风,寒冷得宛如江南严冬的夜风。

夜风轻轻敲打着窗户,使得寂静的大地更增添一份苍凉。

不知名的远处传来了淡淡的敲更声,是三更了,天已快亮了,明天不知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看来必须小歇一下,养点精神好应付明天将突发的事。

傅红雪正准备闭上眼睛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吁息声,接着出现了条淡淡的人影。

听见吁息声时,傅红雪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要等的苏明明,这个人就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马芳铃,也就是现在的白依伶。

幽幽的,略带着些哀愁的眸子,射出一丝丝埋怨的目光,投向傅红雪。

白依伶面对着傅红雪,他却无言以对,只好将眼睛望向自己的脚,两个人就这样子站了一会儿,自依伶才开口。

“我想你大概已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

“有关我父亲‘搭莫族’的传说,你大概也已知道了。”

“是的。”

“但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请说。”

“十年前死在丁家的马空群确实是我父亲。”白依伶说。

“是吗?”傅红雪抬起头看着白依伶。

“是的。”

“那么现在这个马空群呢?”傅红雪问。

“也是我父亲。”

“也是你父亲?”傅红雪听不懂她这句话:“十年前的马空群没死?”

“死了。”

“那么现在这个马空群应该是你父亲的胞兄弟才对呀,怎么也是你父亲?”傅红雪问。

“这就是我所说的你不知道的事。”白依伶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父亲。”

“两个都是?”

“是的。”白依伶说:“他们两个人同时娶了我母亲。”

一个女人同时嫁给了两个男人,生下的女儿当然有两个父亲。

“你在大厅问我父亲,我是不是他的儿女时,你一定以为他就是十年前的马空群。”白依伶说。

那时傅红雪的确以为他就是十年前的马空群,还认为王怜花所说的“搭莫族”是一种谎言。

傅红雪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搭莫族”这种人存在,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白依伶幽幽地凝视着傅红雪,幽幽他说:“今夜我来找你,你一定以为我来求你不要杀我现在唯一剩下的父亲。”

“难道不是吗?”

“正好相反。”白依伶说:“今夜我来,是希望你在三天后能一刀就杀了我父亲。”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不得不怔住了:“你要我一刀杀了你父亲?”

“是的”

白依伶轻轻转身,走至窗口,远眺着远方,她的声音却近在傅红雪的耳旁。

“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傅红雪确实有这个意思。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白依伶淡淡他说。

真相?

难道在这件已逐渐明朗化的事情中,还有着秘密吗?

如果有,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夜风轻拂,寒意更甚,白依伶的那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在轻柔的月色中看来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美。

“我知道你的刀很邪很厉害,你的武功也是令人高深莫测的。”白依伶说:“可是三天后的决战,你若不杀了我父亲,那么你就必死无疑。”

她轻轻地回过身,面对着傅红雪,又说:“叶开也必死无疑。”

“哦?”

“你一定很怀疑我这句话。”白依伶注视着他:“你以为三天后的决战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吗?

“就算不公平,对我来说也无妨。”傅红雪淡淡他说:“上苍对我那件事是公平的。”

“无妨?”白依伶说:“如果你知道三天之后,你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那么你就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无妨了。”

傅红雪没有再回话,他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地显露出不同意她的话。

“你以为少来客栈里的家俱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搬来的吗?”白依伶说:“你以为风铃的事真的不是他安排的吗?

”风铃?傅红雪的心又隐隐在绞了。

只不过十几天的相处,只不过一夜错误的缠绵,却已将傅红雪冰冷的心逐渐溶化了。

白依伶注视着他那对看着窗外的眼睛,又说:“在你们的决战未开始时,王怜花一定会让你知道叶开和阴白凤,以及风铃都已在他的手中,那时你还能拔得了刀吗?”

不能,无论谁处在那种情形下,都拔不了刀。

一个淡如水的朋友,一个虽非生母,却有养育之恩的亲人,一个是……

博红雪将目光重落在她的脸上:“风铃的事真的是他安排的?”

“是的,可是结果却是我意想不到的。”

这个声音是王怜花的,他的人也已出现在门口。

看见了王怜花的出现,白依伶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就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父亲抓到了的样子。

傅红雪却还是冷冷的,一点惊讶都没有。

王怜花依然笑得很慈祥,他慢慢地走进房间,看着傅红雪,慢慢他说:

“白天我就说过了,风铃的事虽然是我设计的,可是她的报复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看着傅红雪,慈祥地说:“她的报复到了后半段,已变成了爱。”

变成了爱?

“她已真的爱上了你。”王怜花一字字地说。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又高兴,又恐慌。

高兴是因为他已知道他的心没有白痛了,恐慌却是他知道自己将更无法自拔了。

第六回结束

夜风依旧轻柔,寒意依旧冰冷,夜却已将尽,大地却更暗了,并不是因为月已被乌云挡住,而是黎明前的这一段时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幸好这一刻总是很短暂的,光明总是很快地就将黑暗驱走。

傅红雪依然很冷漠很孤独,他虽然知道自己已无法拔刀了,可是他的心却是热的。

什么事对他来说都已不重要了,纵然死了也无妨,因为他已知道风铃的情。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并没有白付出,他的情已得到了共鸣,这已比什么都重要了。

所以他的脸上依然是那么平静的冷漠,他的目光虽然冷冷的,却已不再有寂寞了。

他并没有在看得意的王伶花,他在看着畏缩在一旁的白依伶,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问。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马空群?

”自从王怜花出现后,白依伶的脸上就出现了惊慌的表情,当她听到傅红雪问了这句话后,惊恐就更浓了。

她偷偷地瞄了王怜花一眼,然后头就低得更低了。

王怜花笑得更慈祥:“这个问题她已不会告诉你,你也将永远无法知道了。”

“错了,你错了,他一定会知道的,而且就是现在。”

这个声音响起后,白依伶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眸中射出惊讶的光芒。

这个声音响起后,王怜花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而且也苍白了,他眼中的惊讶比白依伶更浓。

这个声音响起后,冷漠的傅红雪依然冷漠,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已有了淡淡的笑意,因为这个声音是他所熟悉的。

这个声音当然就是叶开的声音。

叶开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饿好几天的人,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吃过了一顿山珍海味,喝足了美酒的人。

他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走近傅红雪,然后当然笑着对他说。“你的确只有杀了马空群才能将双方的心境扯平,才能胜了王怜花。”叶开笑着说:“因为马空群就是王怜花的儿子。”

黎明已到了,第一道阳光已像火焰般的穿破云层,将光明带到了“猴园。”

叶开笑得很开心,他转个身,看看王怜花。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会忽然有了力气?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叶开笑着说:“是不是?”这些问题当然是王怜花想知道的,因为他实在猜不透事情为什么会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叶开笑得更开心:“我的确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会用下五门的迷药,可是像我这样老奸的人,又怎么会让迷药迷倒呢?”

他又说:“我假装被迷倒,只不过是想看看你在耍些什么花样而已。”

叶开的话声一落,门外又忽然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放屁,要不是我的一只烤鸡,你能走到这里吗?”

听见这句话,叶开就皱起眉,直摇头:“女孩子说话怎么可以这么没水准?”

银铃般的声音随着苏明明出现在门口:“我是听了很生气,将自己说得跟神一样,功劳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苏明明的脸上好像真的很生气,可是她的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要不是傅红雪告诉我枯井中一定有地道,我又怎么能找得到你。”苏明明说:“要不是我找到你,解了你的穴道,让你吃了一只热滚滚的烤鸡,你又哪来的力气?”

她叉起双手,瞪大了眼睛,又说:“要不是白依伶告诉我,她和王怜花之间的关系,你又怎能知道王怜花娶了‘搭莫族’的人,而生下了两个马空群。”

“是……是。”叶开说:“照这么说,功劳应该是你一个人的了。”

“当然啰。”

苏明明笑了,笑得好甜蜜,好开心。

拉萨城外的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一间挂有风铃的房子。

风铃在屋檐下随风而摇动,屋里有一个女人在整理着房子。

她做累了,就停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就在这时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厉害,她已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

一柄孤独的刀,一个孤独的人站在风铃下。

他们就这样互相默默地凝视着,很久都没有开口,幸福就像风铃的响声般在他们的凝视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