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宝贝宰宰大放送

太宰沉默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那双鸢色眼睛里流露出的鄙视神采太过明显,还是天镜里的良心痛了起来——

她有点忐忑地说:“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

“……”天镜里搓了搓手,目光闪烁着,生怕自己的眼神有哪里不对,会伤害到这个疑似轻生的脆弱少年。

她的反应常规到太宰都愣了一下。

毕竟在他经常霍霍的横滨,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看来还是东京的民风比较淳朴——

“莫西莫西?”天镜里看他不说话,心里急死了,“你别难过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别、别……”

太宰已经反应过来,他垂下眼睫,轻声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天镜里看他浑身上下缠着绷带,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阿纲被人欺负的样子。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少年。

她久违地燃起了母爱。

“怎么会呢,来跟我走。”她顿了顿,“走慢点,要我背你吗?”

太宰倒还没有那么不要脸。

他摇了摇头,柔弱地跟在天镜里后面,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似的。

天镜里有一个优点,就是她不喜欢查别人户口。

和她的二弟子安先生不一样,她没有那个智商也没有那个主观动机去推测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何经历又意欲何为。

——她现在只想投喂一下这只可怜落水小猫咪。

太宰低着头,用刘海挡住了深晦的眼睛。

这太不寻常了。他反倒暗暗警惕起来。

——能够悄无声息地复活织田作,而且还一夜之间在互联网走红的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家伙!

太宰选择用这种方式靠近天镜里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在来之前他早就调查好了有关天镜里所有能查到的资料。

就目前的情报来看,她应该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年轻,而且好像多年前就和犯罪组织有所接触——

她现在的靠山好像是那个彭格列。

太宰飞速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已知的情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天镜里的话。

和天镜里说话是真的不需要动脑子,他只要:“哈哈哈哈。”

“确实。”

“是呢。”

就完事了。

“好啦,我们到啦!”

天镜里拉着太宰走进了山本寿司店。

老板山本先生显然对这个少女还有点印象,他眯起眼睛笑起来:“噢,是你啊小姑娘。”

“你后面的这位是……”

显然太宰狼狈的样子还是和别的客人有所出入的。

天镜里:“我的钓友啦。我们今天一起去钓鱼,然后他掉河里了。”

太宰:……

山本:……

还好他们都是聪明人,没有问鱼在哪里钓具又在哪里!山本看着太宰头上还黏着的河藻,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嫌弃的话,还是先到我家后面清洗一下吧。”

山本老板真是一个好人!

天镜里的眼睛亮晶晶的。

“还在等什么呢!好兄弟!”她管太宰叫兄弟,“走走走,进去进去。”

她用力很有技巧性,太宰猝不及防被她带着走,虽然没感受到很大的力,但就是动不了。

太宰·体术中上·治当时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但很快他又放松下来,垂眸装作无害的样子。

“你反应好大啊。”天镜里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背后响起。

这下子麻烦了……太宰暗暗想。

天镜里的声音渐渐变态:“嘿嘿嘿,是不是怕痒?”

太宰:……

“没有。”他回答后,步子变得利索起来。

天镜里盯着他身上穿着的黑不拉秋的衬衫看了一会儿。因为在河里泡了很久,都已经能看见里面的绷带形状了。还有些河里的泥渍,看起来十分狼狈。

刚才还不觉得,经由山本先生这么一说,天镜里愧疚起来——她竟然直接抓人来吃饭,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太宰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他慢吞吞地转过头来,轻轻问:“怎么了?镜里小姐?”

“嗯……”天镜里思考了一下,“你的名字是?”

太宰脸上浮现一抹惊讶,然后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吗?我叫太宰,太宰治。”

天镜里一拍手:“好,小治是吧,你放心在这里洗澡,我去去就回!”

她给人起外号向来有一手的。

太宰就看见眼前的人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一眨眼就跑不见了。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然后慢慢地,转为一种十分凝重的沉着之色。就好像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袱一样。

他打开了山本家的浴室,然后一件件地把脏掉的衣服脱下,开始洗澡。

好麻烦啊。

太宰想。

要不是为了打听织田作的事情——要不是为了接近那个女人,他现在应该找条河幸福地漂着吧。

嘛,也没有幸福一说就是了。

太宰的目光渐渐变得空茫起来。他抬起头,任由温热的水流打湿脸庞。

实际上,他也不是很明白之后应该去做什么。要洗白他那些资料还要过很久,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依旧还得躲避来自港口黑手党来自形式上的追杀。

想死,但是又有一条紧绷的弦时刻把他吊着。

太宰正想着,浴室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天镜里轻快的声音响起:“小治!衣服放在这里了哦!”

然后太宰就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然后是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太宰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天镜里正举着一个球棒和一个小男孩在说话。

“欸欸欸!小武你居然和我们家小纲是同班同学吗!”天镜里脸色浮起红晕,“这真是……”

山本武年纪小小,但是已经很讨老奶奶喜欢了。他恰巧也很喜欢这个客人,坐在椅子上和她聊了起来。

看见太宰从里面出来,山本武笑了下,然后接过球棒就离开了。

“说是要成为职业棒球手呢!”天镜里注视着山本武远去的背影,“真不错啊!”

这些事情对太宰治来说太远了,他笑着问:“小姐也喜欢打棒球吗?”

天镜里想了想:“应该会吧。”

“应该?”

“嗯……生活所迫嘛,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刚好也有陪人打棒球的业务哦。”

“好厉害。”太宰没什么诚意地夸道。

天镜里这个时候已经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刚才飞速冲到旁边的商店挑选了一套白色的连帽衫加牛仔裤给太宰换上。

事实证明人长得好看穿麻袋都好看。不过此时太宰刚吹好的头发蓬松,脸上也被水汽蒸得有点发红。

那种阴郁的气质倒是消散了不少。他看起来和同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绷带的话,应该和你用的是一种吧?”天镜里有些不确定地说。

“嗯。”太宰点点头。

“那太好了。”天镜里接着说,“那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再想办法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太宰的手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推翻了自己刚才的判断和推测。天镜里哪里是不麻烦。她比那些上来就查户口的还要麻烦一百倍。

至少那些想要套他信息的人不会用这种软乎乎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把他往她的节奏里带。

换衣服……还要换绷带,还要处理伤口?太宰拒绝!

他立刻说:“我会的。”

“嗯?”天镜里不明所以。

太宰:“所以就不麻烦小姐了。”

他说着,笑了一下。

天镜里:嗯嗯嗯?

听这意思他经常挨打?!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噌”地一下,她眼睛里就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太宰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低头轻轻地说:“教导我的医生时常会让我做一些危险的工作。不过好在家里就有药,所以受伤了也不怕。”

天镜里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可恶啊!可恶!”

“那你跳河也是因为——”

“不,”太宰眸光破碎,“我只是太累了,这才倒在河边。”

结果被水冲走了是吧?

天镜里狠狠地生气了。

太宰这时又轻轻地说:“其实医生他对我也没有那么坏。”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像是忍不下去了一般,哽咽着说:“对不起。”

然后他转过头去,虚空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天镜里:天呐!

“所以这就是你把这家伙带到家里来的原因?”玲子的脸已经全黑了。

如果杀气能具象化的话,恐怕天镜里现在已经被刀子戳得千疮百孔了。

她卑微地跪坐在地板上。

“对不起,但这个孩子——”

天镜里顿了顿,她也知道自己家情况比较特殊,不适合放进来一个普通人类。

但她转念又一想,反正过一段时间太宰就会忘了她,那管他呢!

玲子感知到了天镜里的情绪。

她的目光越发冰冷。

她的左手边,是爱莫能助的织田作和景光。她的右手边,是想要劝架的夏目和安室透。

是的,今天难得大家都有空,齐聚一堂,本来还准备给天镜里一个惊喜。

没想到被她一个突袭打得措手不及——

她直接又带了个活人回家。

站在窗台上的斯佩多眼里也不禁流露出鄙视的神情。

狭小的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就连风都很难漏进来。

玲子冷笑着说:“那你打算把他安置到哪里?让他睡厨房?还是厕所?”

天镜里眼泪汪汪:“他还是个孩子啊。”

玲子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故作柔弱的太宰治。对方怯怯地抬起头,虚弱地笑了一下。

玲子感觉有点被恶心到。

她敲了敲桌子,有点不相信天镜里竟然看不出这家伙的伪装。

天镜里已经沉浸进去了:“呜呜呜我、我也知道家里没有地方住了。可是小治真的好可怜……要不我去找川平……”

川平:听我说,谢谢你。

太宰发现织田作不认识他。这让他的警惕一下子拉到了最大。除此之外,他感觉心里腾起了一种久违的兴奋,他要努力克制着,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没事的,”他咳了一声,“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谢谢你的帮助,经历小姐。”

玲子的目光从太宰的脸上扫过。

他的虚弱和苍白不是装的。毕竟他为了躲避港口黑手党,确实好久没晒过太阳了。而且他又经常作死,把自己的身体这样搞那样搞,看起来确实很虚弱。

她皱起眉,有些烦躁地说:“不用。我在教训这家伙。”

天镜里:“呜呜呜呜呜。”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玲子。

玲子……玲子只觉得头大。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打捡了阿景回家,这家伙的瘾就上来了。天镜里现在是看到人就想捡回家。

每次,天镜里都和玲子保证是最后一次。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

玲子想到最近的开支就胸闷气短。

天镜里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她垂着眼睛,小声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谁都往家捡的。”

她声情并茂地描绘了一下太宰治到底被不良医生压榨得有多惨。

“是真的,横滨人真的道德水平不行。我上次和夜斗一起擦了一晚上玻璃,对面就给我们一人五日元。”时移世易,天镜里已经看不上这点钱了。

但是她脑袋里突然有一点灵光闪过。

“说起来——”天镜里愣住,“小治你之前是不是就在那里打工来着。”

太宰愣了一下。他之前看天镜里的表现,以为她已经忘了。没想到她现在又提起这茬,难道她是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