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司徒凛与云濯自少时相识,当年插科打诨之余亦难免拔剑切磋,是以对彼此的招式弱点都了然于胸。而傀儡虽为傀儡,其所用招式亦难以脱离生前所学,按说司徒凛应能安然应对。可如今这一战却并非当年单纯的切磋打闹,或是一见那傀儡之面容便无法下重手,又或许是对能让云濯回归原身还存着一丝希望,司徒凛难下死手,处处留心,全然没有与“云濯”正面相对之意,只守不攻,憋屈至极。

一连数十回合下来,“云濯”未伤半分,司徒凛却已渐被那凌厉的剑势逼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知他犹豫心软是为自己,可战势紧急,云濯并无半点喜悦之意,反是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至司徒凛又被一击而退时终于按捺不住,伸开十指将缠绕之线连上他的四肢。

几乎是在瞬间,司徒凛的身形微颤,旋即在引线指引之下,右手一抬挡去直劈而下的凌寒剑刃,三枚暗器自袖中飞出,深深刺入“云濯”的肩头。

旋即便闻一阵机括之响,那傀儡机械地抖了抖,黑袍之上洇出一小块湿润的血渍。而他身后的操纵者陶青绀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气息稍滞之余皱眉望向牙关紧咬的云濯,神色变得复杂:“怎么,连自己的壳子都不想要了?”

云濯直视着他的双眼:“此处这个才是我,徒顾着那么个身体里已被你装了机关的假货有何意义!凛兄既说过他非沉溺于过去之人那我便也是一样,如今若旁人真顾念旧情下不去手,便让我自己来做个了断!”

语罢,指尖转动,司徒凛再度纵身而起,扇风一扬直逼“云濯”身前。只不过他此番动作利落非常,不再有犹疑之意,登时与那手持凌寒之人打成不相上下,激得周遭林木一阵枝叶飞扬,尘土四起。

又至数十回合后,到底多了三年武学修行的司徒凛更胜一筹,“云濯”渐渐被逼得连连退后,陶青绀的额上也落下汗来。他神色愈来愈沉的同时眼中忽闪过一丝凶光,趁二人不察之时两手迅速交握,旋即便见“云濯”凝气于剑提之而起,周遭风声簌簌,一地枯叶随之被卷起,于空中翩飞不止,漫天而落。

与此同时,“云濯”周遭竟亦是流光闪动,其足尖一点踏风而行,手中剑势灵动非常,宛如惊鸿掠影,须臾之间已刺至司徒凛身前不足十寸之处,连身后引线操纵的云濯也为之一惊。

——原来这正是当年在自家剑法中他最擅长的一招,落英惊鸿式!

此招以灵巧见长,形如暗杀之术,讲求快速出击而在敌人不察之时夺人性命。此刻他距之较远,未能及时察觉,而司徒凛虽出身九淼或已察觉,却亦为他所缚,束手束脚,在及时决断之上稍慢半步,于此招此式上给了陶青绀可乘之机。

思至此,云濯当即暗叫一声“不妙”,正欲抽手将司徒凛往回拉扯,却又见那人袖袍之间落出一物,旋即面前炸开数团烟雾,将当中交战的二人完全笼罩于其中,不辨轮廓。

也正是此时,他又忽觉十指随之狠狠一颤,烟幕之间银光缕缕,竟是那引线被司徒凛割了断。

变数来得太突然,原本以为这全力一击定能得逞的陶青绀也傻了眼,傀儡生前招式再强再狠,也需得主人亲手操控。而如今这烟幕让他难辨战况,更诓论做出判断,一时间只得凭感觉动作,但到底滞了数秒。

旋即,便闻一阵木料烧蚀之噼啪声,赤黑的鬼火自灰白的烟幕中盘绕而出,顺着与他十指相连的引线燃灼而上,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臂。

陶青绀还未反应过来,他那袭仙气飘飘的青袍之宽袖刹那间便被烧成了灰烬,双臂随之被鬼火烧至焦黑,腥臭的鲜血气味扑面而来,悠然得意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全然不信的痛苦与不甘。

烟幕终于被风吹散,司徒凛一袭紫衣的身影渐渐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