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欺负

“幼时,您告诉我是因为我太弱小,母亲为了保护我才离去。等我慢慢长大,您告诉我要做个豁达的人,可是我却眼睁睁看着您陷入回忆痛苦半生。由此可见这世间的事果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与她看来……终究错过了。”

姬明轻抿茶水自言自语:“不过就这样放弃也太失败了,义父,直到现在,我还是想试最后一次。”

“好久没有与您钓鱼了,即使是尊者,也会有一点点寂寞了。”

他就这样坐在廊檐下,捧着茶水温柔絮絮叨叨。

除了风声,再没有回音。

另一边,半夜爬起来给人织梦的姜槐打了个哈欠,他躲在人家小姑娘的梦境深处,将对方梦境一点点修改成小伙伴需要的样子。

如果没有效果,他回去非跟某个家伙打一架不可。

青年瞧着梦境里少女雀跃的身影,无趣撇了撇嘴。

魔界那些老家伙见了,估计会惊一跳,魔尊连织梦都学会了,还要底下的探子干什么。

更别说他现在已经熟悉魅魔的半边血统了,提起这个姜槐便咬牙切齿,他在被那个异界鬼玩意和这个幻境坑了那么多次后,最大的收获居然是学会了魅惑!

他堂堂一个魔尊,学这种东西干什么?!

姜槐出生时魔界仍处在权力争夺,四分五裂的局面中,底层的魔都不好过,朝不保夕是常态,更别说像他这种刚出生便被抛弃的幼崽。

不过命硬就是命硬,对于过往青年从不遮掩,反而引以为豪,被抛弃没魔喜欢又如何,他还不是能顽强长大。靠着周围的冷眼和偶尔的善心,一点点长大,再一点点推翻魔界原有的几个势力,将其整合,成为自己手中的刀。

姜槐曾经也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探寻过自己的身世。

但这点幻想就犹如盛夏的萤火,看似美好,却极为短暂。

他讨厌魅魔血液的束缚,也不喜梦魔躲躲藏藏的神秘。

别看魔尊大大咧咧,不靠谱了点,但他是个实打实的务实派,他小时候幻想的父母都是:认真、好看、严肃中又不失温和,最好能从早到晚修炼工作,给孩子充满着金钱味道的自由。

对此魔尊的小伙伴妖皇这样评价:不知道最后一条适不适合,但单看前面的,天帝绝对符合。

事情的结果是他们又打了一架。

姜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魔界生活中磨削了对父母的期待,也失去了对身后两个族群的亲近,他没有隐藏过往,只遮掩了血统,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再无人知晓

因此他决定等回去后就试探下魔界梦魔一族的水平。

如果织梦水平还不如他这个半路出家的高。

那——

呵呵,别干了,都给老子滚蛋。

要你们何用。

因此只看重结果的姜槐对于梦中小姑娘能突破虚假的父母之爱,转而全身心依偎在另一人旁,他倒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按部就班继续自己的织梦。

不过现在的凡人感情都这么奇怪吗?

他听着耳边小姑娘夹杂着抽泣的哭诉,一时有点怔愣。

青年不明白在差点被恩将仇报、历经言语和行为嘲讽,甚至拿身份压人后,还能有好感产生?

这真的不是脑子和眼神都出了问题?

姜槐糟心想到,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侮辱了,而且这个剧情莫名有点熟悉,熟悉到让他没原有想撕书。

他压下了这份古怪。

哭诉在继续,小姑娘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跟梦境中的奶娘说出。

可怜兮兮到极点,犹如害怕一松手就被抛弃的小动物。

“奶娘,他怎么可以这样,我辛苦救了他,连,连买药的钱都是我靠绣花赚来的,但他还嫌弃我抓的药不干净,嘲笑我绣的花丑。”

“可是他有时又很温柔,他是第一个除了奶娘你之外关心我有没有被欺负的人,虽说话语刻薄了点。”

“他上次拿药碗把我额头砸伤后也很认真的道歉了,说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不是故意的。”

“奶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爹娘都不喜欢我,府里也没什么人在乎我。他说以我现在的模样,就算出去做丫鬟都没人要,他愿意带我走,是我的福气。”

“他说得也对,毕竟我长相平平,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恐怕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

小姑娘靠在奶娘怀里,努力汲取着那与记忆中一样但却少的可怜的温暖,她微微仰着头,宛如刚破壳的雏鸟,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奶娘的手不像嫡母和其他姨娘那样光滑白皙,上面布满因为生活而落下的老茧,粗糙难看,比普通怯懦的面容更让人升不起好感。可当它轻轻落在自己的孩子头上时,却让孩子温暖到流泪。

姜槐点了点后,前奏铺垫完了,现在该奶娘正式登场了,她所有要说的话语都来自风沅的叮嘱。

“四小姐。”这个平凡早逝没有想过多少福,更认识不了几个字的女人温柔道:“我知道四小姐一直都是好孩子,四小姐从来都不比其他人差。”

“我已经成为了地底的一抹幽魂,但四小姐不是,四小姐有着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别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悲伤,我希望我的四小姐永远都快快乐乐,辛福安康。”

“我虽然没接触过也无法接触您救回来的那位公子,但我知道他并非良人,一个好人是不会对您恩将仇报的。”

“不要再管他了,小姐。”

“可是不管他,他会死的,那不是好孩子该做的。”小姑娘眼里逐渐蓄满泪水,嗫喏道,“奶娘您说过希望我做个善良的人。”

“但善良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小姐,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将您教得太乖,善良从来不是一种绑架,遇到好人时,我们便变得拥有善心,但遇到恶人,多余的善心只会害了自己。”

“可他——”

“他是恶人,他可能是别人的良人,但在我看来,他是小姐您的恶人,小姐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故事吗?”

“我小时候母亲早早离世,虽然有父亲和弟弟,但他们与我并不亲近,父亲偏好赌博,性情暴躁,在家里的好脸色只留给弟弟。”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太饿我吃了弟弟的一块糖,然后就被狠狠扇了几巴掌,脑袋磕到了桌角上,自那以后,我这左耳就不太好使了。”

“后来呢?”

“后来啊。”女人抹去怀里孩子脸上因为心疼她而落下的泪水,“后来我赶在被卖前就偷偷跑了,路上遇到了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带我去了别的地方,这才勉强安稳活了下来。”

“靠着绣花过活虽然贫寒,但却再也不用担心挨打被卖,再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跟您遇见的公子很像的男人。”

“他大概没有那位公子很好的出身,可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路上遭了难,吊着最后几口气逃出了匪窝,然后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救了他,用我这几年积攒下的钱,他的脾气并不好,嫌药难喝,嫌住的地方破烂,嫌我做的饭难吃,甚至还嫌弃救我的那对老夫妇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