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不多时,郭暖便将他带来的青团吃了大半,小腹处的衣裳肉眼可见鼓了起来。

好在夜色中看不太明白,否则真够丢脸的。

郭暖饶有个铁胃,那糯米团子堵在胸口,却是闷闷的不消化,一双碧清妙目望向对面,“口渴了,有茶饮么?”

陆鸣镝:……

他在建章宫喝的都是香茗,随沏随用,又哪里会随身携带?他也没想到她会吃下这许多——真是不把他当外人。

只得从腰间取下革囊来,里头盛装的却也并非清水,而是美酒。

以前父皇送他去军营中历练,将士们都是以酒代茶,举杯同乐,激增志气,又壮肝胆,故而他也渐渐习惯,却忘了女儿家多数不乐于饮酒的。

郭暖打开囊袋,小心翼翼嗅了口,只觉香气馥郁,并不似爹爹平日所饮的辛辣,遂小声问道:“这酒烈吗?”

陆鸣镝踌躇一刹,还是坦诚道:“不算烈,但后劲绵长,还是少饮为宜。”

说多了倒有诱哄之嫌——她若醉倒此地,自己岂非成了乘人之危?

郭暖自幼受爹娘教诲,向来滴酒不沾,但此刻实在焦渴难耐,又等不及回宫,遂还是大着胆子接过,本想浅尝辄止,哪知那酒甜滋滋,跟蜜水一般,还有股秋日葡萄的稠密滋味,这么咕咚咕咚的,小半袋就下了肚。

陆鸣镝见她双颊酡红如醉,急忙夺过,合上袋口,正色道:“不能再喝了。”

郭暖尚未觉得如何,只是脸上微热,夜风一吹便东倒西歪起来,亏得采青及时将她扶住。

陆鸣镝看这架势势必不能逗留,只得吩咐采青,“快送你家主子回慈宁宫,再煮点醒酒汤喝,仔细落下宿醉。”

采青答应着,听见这样发号施令的口吻,深以为怪:不过是个看守园林的护卫,怎么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倒像做惯了一般。

稀奇的是她竟不觉得冒犯,仿佛那人生来如此。

郭暖这时已有了三分醉意,眼前七荤八素,模糊倒还辨得出人影,拿指尖点着嘟囔道:“我们……改日再聚,你可不许失约……”

浑忘了两人之前才有过龃龉。

陆鸣镝心想怪道都说女子善变,这才短短几日,他把阴晴冷暖都体会遍了。

无论如何,她跟他的相处尚算愉快,陆鸣镝轻轻颔首,“好。”

郭暖展颜一笑,露出两排灿白的牙齿,在皇帝面前她从不敢这样肆意的,对着他却宜喜宜嗔。

陆鸣镝刚筑起的心防,无端又软化了半截下去。

采青将郭暖扶回房中,赶紧地拿了块醒酒石给她含着,又亲自熬了解酒的汤饮。

热热的出了一身汗,郭暖总算恢复些神智,又砸吧着嘴,回味那甜酒的滋味,“是他亲自酿的?尝起来倒是不错。”

看不出来,一个小小侍卫还有这等手艺。

她若知晓那甜酒是西域进贡的玫瑰醉,满宫也止得数坛,就不会这样吃惊了。

采青一面为她将湿透的里衣换下,一面抱怨道:“姑娘还说嘴呢,方才若再贪杯些,恐怕得醉成烂泥,不知怎么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