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见姜莹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这才稍稍放下心。

裴策走上前,将她微凉的手包进手心,“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带下人出门?叫我好一阵担心。”

姜莹身子软软倚进他怀里,“晚膳用得多了,想出去走路消消食。”

裴策温柔拥着她的肩,试探道:“可去了前院?”

“莹儿只在后面走了走,听见前头热闹,便没敢过去。”姜莹双眸水波潋滟,粉颊若玉,如平时一般帮他抚平衣襟的细小褶皱。

从他怀里抬起头,美人杏眼中只有裴策的倒影,噙着淡淡的欣喜和憧憬,仿佛爱慕之意藏都藏不住。

裴策望着姜莹温柔小意的模样,知道她素来胆小乖巧,不喜欢与人接触,心下更是复杂难言。

莹儿这么软的性子,若是将来主母进门,她免不了要受委屈。

裴策怜惜地将她抱进怀里,叹道:“皎皎,委屈你了。”

听见这个称呼,姜莹微微一怔。

皎皎是她的小字。

还是曾经沈右安给她取的。

姜莹出身不好,在扬州翠楼里长大,学的只有取悦男人的本事。后来费劲辛苦逃出去,被沈右安收留,才跟着他学了识文断字,水墨丹青。

再之后遇见裴策,姜莹谎称自己是商户孤女,家财被叔伯强占,无家可归,博得了裴策的怜惜,被他带回国公府中。

姜莹收起思绪,垂下乌睫,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当初若不是夫君救我,我如今恐怕连个家都没有。夫君待我这般好,莹儿感激还来不及,哪会觉得委屈?”

裴策紧紧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温柔的亲吻落在她挺翘的鼻尖,逐渐往下。

皎皎这么爱他,这么信任他。

可他却要让她失望了。

婢女们很有眼色地退下,关上门,把寝阁留给他们二人。

翌日一早,简单地用过朝食,姜莹重新换了身衣裙,坐在黄花梨木条案前,身后华贵的层叠衣裙迤逦曳地,莹白素手拿着细细的金香匙,坐在敞开的轩窗下调香。

清幽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分明调的是静心香,姜莹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只因她昨天夜里做梦,梦见了很多年前的沈右安。

那时候她费尽辛苦地逃出翠楼,慌不择路之下,逃进了沈右安家里。

沈母重病在床,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可沈右安家境贫寒,他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赚银子给母亲买药,从未和女子接触过,一时间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姜莹出现了。

他们一个需要妻子来了却母亲心愿,一个无处可去,急需安身躲避之所。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拜堂迎亲,只是手拉着手在长辈床前磕了头,两人就这么将就着做了少年夫妻。

从那以后,两人相依为命,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哪怕知道她出身不干净,收留她会徒惹麻烦,沈右安也没想过让她离开。

可是后来,姜莹偶然结识了来江南游学的裴策,见识到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优渥生活。

吃的是海味山珍,穿的是绫罗绸缎,就连出行乘坐的马车都装饰华丽,铺着厚厚的软衾,走颠簸的路也不会硌到。暑天有冰鉴,冬日有炭盆,马车内壁还有装着糕点瓜果的暗格。

那天回来以后,姜莹躺在冷硬的床板上,一夜辗转难眠,渐渐起了别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