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靠近,绕到何家后面,有处地方院子里栽了桃树,是他和李泽小时一起栽下,后来十几年桃树长大,那人就经常拽着桃树枝翻墙进来。

恍惚间还能看到那人对自己无奈地笑,让自己快拉他一把:别看他平日习武身手利落,偏偏块头长的太大,一身筋骨硬的很,何长安能钻过去树的缝隙,那人经常会被狼狈卡在那,又不舍得拉断树枝,自己只好去拽他过来。

此时街上空空,桃树枝光秃秃立在那,一片绿叶也没,何长安静静看着,总觉得生机已去,就像这何家。

*

回去的时候到了中午,在路上就见何兰出来找他,叫他一声‘哥’,在后面远远跟着并不靠近。

何兰是他这身体的妹子,原身父亲早亡,一家全靠母亲小妹做针线活贴补家用,何长安考上举子后没什么大志向,等回乡当个教书先生,这些都是何长安从何母口中问出来的。

何小妹明显怕他,虽然他头上顶着一圈伤布,但不伤原身的威严,何长安停下脚把人喊住,让她和自己并肩走,问家中的事。

这些日子在床上躺着,何长安已经把大概情况摸了个遍,但何母坚持君子不该管宅院之事,更琐碎的事何长安没办法问,也就无从知晓。

何母在家做饭,炊烟从小院厨房飘出来,饭端上桌,菜是一盘炒鸡蛋和一盘院子里的青菜。

其他两个人都不动筷子,只扒着碗中的米,何长安看何小妹瞅两眼鸡蛋扒一口米,再瞅一眼鸡蛋下菜的眼馋样子,被逗乐了,去厨房拿双新的筷子给她夹一筷子鸡蛋,放在她碗里,“吃呀。”

他看何母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夹一筷子过去,何母赶紧用手掌盖住碗,说道:“赶紧吃你的,别管我们俩。”

何长安装作把筷子放进盘子里,等她手挪开立刻手快夹过去,鸡蛋到了碗里不好再放到盘中,何母这才没说什么。

一盘鸡蛋被三人分食,等晚上何母斥责何小妹晚上做针线活太费油,何长安才想出来哪不对。

在他印象里,一个鸡蛋也要顶数天的灯油,怎么鸡蛋就吃得!

要知道前几日,他连续喝了有五六天的鸡汤,贫穷之家供不起这些,但如果他这个家是平民小户,也不该灯油都要省。

半夜他爬起来往厨房米筐里摸去,白天吃的米不是什么好米,也不是最差的糙米。

但他手摸索好一会儿,够到最底下摸到底,手指也还没碰到米粒,何长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一点米都没了?

他又去厨房门后摸袋囊中的钱,这几日他都见何母从这里面拿菜钱,摸了摸,只粗略数出来数十枚铜板。

何长安顿住,他想起白天随便花出去的几枚铜板。

原身身上大概带有十几枚,一直以为是零用,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家产。

他以前为小侯爷时身上虽然不带银子,可总有小厮跟着付钱,现在倒真的穷了。

何长安蹑手蹑脚摸到自己衣服旁边,取下外衣里剩下的铜板,沉默一会儿,走到厨房一股脑塞进门后袋子里。

“哥,你干嘛呢?”何兰疑惑的看着何长安,不知道他半夜起来杵在这干嘛。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何长安被吓一跳,他原本习过武,可真是下意识往后跳,跳离何兰两步远,“那什……没什么,咱家是不是没钱了?”

何长安不知道,何兰还能不知道吗。

何兰听了有些失落,还是强自安慰道:“最近生意不景气,娘和我接针线活没往日多,哥你又大病一场,家中往日的积蓄都耗尽了,不过哥你放心,等你好些我和娘就又可以重新接活。”

“不……我不是说这个……”何长安说到一半又停下。

他说什么?养家不是你们两个的活?

他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病一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只好安慰说,“明日我想想办法。”

何兰疑惑,抄写书卷挣得铜钱留着买纸张都不够,他哥怎么想办法?

第二日何长安便往据说是砸破他脑袋的张府中去。

张良才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同窗,平日出手阔绰自信满满却没有考上,便时常看何长安这个举人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