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槿想,李先生出手大方,好好做上一个月,阿爹的药便可以续上了。
春河的水渐渐回暖,祝槿从料峭的春分做到了多雨的夏至。
那是一个极平常的阴天,乌云聚拢,暴雨将至。
李先生好心情地给他放了假,还给他提前预支了月钱。他提着在药铺抓好的药材,欢欢喜喜地往芜宫赶。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情景,记得自己有多么开心。
在倾盆大雨瓢洒下来之时,他犹大声笑着,将药牢牢护在怀里,一边跑一边叫:“爹——爹——下雨啦——”那是雨也浇不灭的无忧无虑。
但他没有在那间残破的殿宇中找到他的养父。外面下着那样大的雨,一个年逾六十、手脚戴镣的老叟会离开家去哪里呢?
祝槿魂不守舍地拧干了自己的湿衣,站在门口等了又等。
大雨如泻洪,将天地染成一种不祥的灰白。
他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见到阿爹的。
他擎着伞,漫无目的地在芜宫中穿行,焦灼而茫然地找寻着,直到不经意地朝旁一瞥。
那一瞥,让他如同再次被浸泡在冰消时的冷水之中,浑身僵麻、动弹不得。
——一个白发老人,正拖着两条断腿,在泥泞的雨地里匍匐爬行。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祝槿吸了吸鼻子,他快要被烈日耀得闪出泪来。但他仍然固执地抬头望着天际,仿佛要穿透这片由合欢鉴支撑起的苍天,看到那丛立于淼淼水波之上的一座座棺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