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懂和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反复纠正对方,手指怎么立,手腕怎么放,提醒了也记不住,四个小节下来又回到错误姿势。他不骂人,同样不怎么鼓励人。气氛偶尔会变得紧张,小朋友抬起胳膊抹额头上的汗,池衍才拉向其非到一旁问:“是我太凶了吗?”
“有点,”向其非道:“小孩子,多夸一夸。”
池衍说:“我教秦筝的时候也是这样。”
向其非震惊:“你还教过秦筝!”
耳边是音符继续磕磕绊绊,池衍又瞥一眼那双稚嫩的手,还只会一根指头拨弦,右手拇指开始长起小小的水泡。“很早之前的事了,”他答,“小筝学得很快,我只用演示两遍,告诉他练什么就好了。”语气能捕捉到微妙的骄傲。
向其非恍然:“你明明很喜欢小筝啊。”
池衍坐上房间里的木桌,继续盯小朋友练习,目光却看向更远处。是啊,他说,我明明很喜欢小筝。
哪怕在双方如此蹩脚的相处模式下,向其非结识忘年交的本事却突然失效,这小孩显然更喜欢池衍。两个小时课程结束,惯例问起老师明天还在不在,得到否定回复后,便再没抬过头。磨磨蹭蹭走到大门口,终于鼓起勇气发问:“池老师回家之后,能在微信上继续教我吗?我同学报的辅导课都这样。”
池衍没有微信,向姚姐要了纸笔,把手机号写给他,又答应到北京后寄给他一些教材,说:“有不会的就打电话给我。”小朋友哭哭唧唧点头,眼泪抹上池衍的衣摆,洇出一小块水渍。
候车室里,向其非终于换上了他大半个月没用过的电话卡,忐忑开机,消息提醒险些把iphone卡爆。单乃馨在头三天轰炸他几百条后终于放弃,盲猜是钱惠来替他报过平安。给单乃馨道歉,发行程,发这几天拍的照片,均石沉大海。反而是向荃率先打电话过来,这会儿正在朋友家里打麻将,忙里偷闲通知他一声,你妈没消气呢,事儿大发喽儿子!听上去竟有些幸灾乐祸。
除此外,也有一些事情还是没变,比如池衍正给他的诺基亚充电,仍不爱使用智能手机,觉得操作繁琐,弹窗纷杂,强迫用户每天接收太多无关信息,认为手机还是应该只保留基础功能。智能机上的app几乎被他删干净。但上车前,他收到小朋友发来视频,抱着琴勉强弹完一首小星星,屈服,好吧,好像有点用处。而后为了他仅剩的学生终于注册好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