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天亮到家,刚刚睡下,向其非强打精神,费劲从池衍怀里向外爬:“等下我送你!”
如不是意外,蓝点的演出原定在今天。昨夜提前去酒吧调音,顺便能再蹭着看一场。当天的乐队在黑龙江成组,才刚刚入京,门票只收五十。玩鞭挞金属,爱写攻击性极强的riff,歌词也透一股带冰碴的冷峻,扫起弦来房屋震颤,音量钮必推到顶,地鼓能同时踩进脚底和心室,浑身器官跟着共振。观众不多,大都是此时无处可去,或来看个新鲜。成员在台上插空轮番osh,自己玩得尽兴,也能随机感染,开始有人揽起陌生的肩膀相撞,要做一小时的朋友。但人群密度小,稀疏的躁动更像发神经,顶灯朝台下一扫,便又纷纷坐回墙根喝啤酒玩手机。
结束时也无人要求返场,是池衍带头喊enre。主唱只听见一声,便积极拎吉他从后台往回跑。北京在他眼里还能轻易同梦想挂钩,目之所及,万物都是新生机,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他凑近立麦,直言下面这首是我心目中最牛逼的摇滚乐,献给每个热爱音乐的你。而后抬臂冲聚光灯,比出一个虔诚的金属礼,近一米九的个头,包头巾,文花臂,也能眼含热泪,接着拨响前奏,翻唱一首rabow的《the teple of the kg》。
但打碎自我感动常常更轻易。酒吧当晚被举报涉毒,还在场的一并全带走,浩浩荡荡摁出二十来人,花里胡哨,男男女女,不知道的以为抄了淫窝。源起只是此地隔音做得差,又总承接重型音乐活动,周边住户不满,尝试沟通,效率不高,报警为泄愤,哪知误打误撞真在后台冰柜翻出几粒大麻种子,连夜该封封该拘拘,场地方进去一半,他们这些无关的倒霉蛋倒是放了,但池衍新买的琴,阿闹的贝斯,黎小久带去的一只军鼓一副踩镲全让押了,曰保护现场,都是重要证据。找人打听,少说也得过好个月才能拿。
结束混乱已凌晨,等来日出前先等来一场新的雨。俩乐队加向其非九人蹲局子外头等车来接,算是患难之交,骂天骂地,共享完最后一根红塔山。池衍养嗓子,烟戒了,在路边叼一支向其非给的甜橙棒棒糖,哼先前那首enre曲,歌词唱落寞英雄与往日荣光。
趁向其非清醒的空,秦筝站在门外,穿好校服,刚洗过脸,眉毛还湿漉漉,坚持不用他送:“学校很近。”
向其非去冰箱里掰一瓶养乐多给他:“真不用?耽误不了几分钟,我今天请假,回来还能接着休息。”
秦筝低头,认真揭盖子,“我还没有自己去上过学。”
兜里还有昨夜剩的酒钱,向其非翻出张皱巴巴的二十塞给秦筝,退一步:“那你拿着路上买点早饭吃。”
秦筝说:“我去超市买馅饼和豆浆。”
向其非说好,送他出门,也目送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小狗从缝里探出脑袋,项圈上铃声叮当,秦筝仰头,撞上向其非的眼睛,停顿,冲上方挥手。
好赖补三四个小时的觉,睁眼看黎小久发截图,乐迷群有人支招:你们要不去卧佛寺烧个香吧。
然后不到半钟头,阿闹的大黄蜂就开到家门口,强拉一行人就要往植物园去。
“倒血霉。”她抓紧方向盘,愤恨道:“你们说他藏那玩意儿干什么?又种不活,门口放四颗发财树还不死三棵半。”
向其非拿吸管来回捣一盒酸奶:“好种啊,搞点氮肥。”
阿闹透后视镜看他,满脸惊恐。
忙解释:“我是说发财树好种。”
阿闹斜他一眼:“缺心眼儿吧你!”
池衍回:“他说别人塞给他抵债。”
阿闹打转向:“傻逼才信。”
池衍道:“你中午吃的二踢脚?”
那盒酸奶喝光,盖子让向其非戳成蜂窝,盯上面的洞出神。池衍复健演出告吹,实则数他最郁闷,当事人不甚在意,靠椅背捉他一根小指捏着,劲儿时轻时重,又握进手心,轻拽两下让他转头,“笑笑,行不行?这事儿多了,更倒霉的也不是没遇过。”
车厢太小,向其非朝池衍身上扑,胳膊套住他肩背,手肘磕在车窗上。阿闹要呕:“多大了还撒娇?”
池衍的手扶向其非腰上:“碍你什么事儿?”
“眼要瞎。”
黎小久在群里和乐迷商量对策,从微信里抬头,瞥一眼导航提醒:“你弯儿拐早了,是下个路口。”
二踢脚要炸:“都说了我眼瞎!”
午后闷热,沿途已能欣赏姑娘们又白又长的腿。寺庙里人来人往,院内围起两颗古银杏,叶子乘风轻晃。阿闹热裤短靴,跨过一道道门,先买七百多块香火,排队到正殿口,听前面的大学生科普,卧佛寺求事业灵只因为它和offers谐音。幡然醒悟,念叨什么玩意儿,我命还是他妈的该由我,香转手赠给黎小久。他则认真得多,闭眼祈福,行礼也标准。等人出来,阿闹问:“你求的啥,真要找工作?”
屋内两人天亮到家,刚刚睡下,向其非强打精神,费劲从池衍怀里向外爬:“等下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