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先切了带生日快乐巧克力牌的那块给向其非,抱怨,“他又好忙。”
向其非纳闷,不是才从孟折柳那里赚了钱,怎么还着急要忙?
蛋糕放下,去敲房间门,没响应,但能听见细微风声,也能闻到寡淡的烟味。擅自拧开门把,那人开了半扇窗,扣着耳机,倚坐在窗框上,膝盖摊着谱,桌上是从火场搬出来的唱片机,塑料防尘罩化了个角,造型怪异,胶片在里面稳定旋转,现代艺术。池衍没抱琴,指尖夹一截将要燃尽的烟头,看着立在墙角的吉他发呆。
看我,看我。别看那破琴了。向其非想着,顺利和池衍对视,短短几秒,见他略低头,又抿了嘴,然后摘耳机,音源涌出些微,重金属,呲呲啦啦的嘈杂。要说什么?看起来像有千言万语。
“回来了。”池衍开口,喉结滚动,试图平静。
窗外传来隔壁锅铲翻动,噼里啪啦要翻出火来。向其非飞身过去,挂人身上,脑袋也埋他颈窝里,耳机碍事,那就摘了。别平静,行吗?我看到你要沸腾了,只一秒也可以,别平静。
朝池衍脖子啃一口,倚他身上学小狗呜呜叫。池衍吃痛,从窗沿上下来,卡住这人下巴:“到底谁罚谁?”
“罚我罚我,好急。”向其非仰脸,攀池衍肩膀,毫无保留倚全身重量过去,又寻池衍手心,第一次感到他温热。
怕烫到人,池衍摸着烟灰缸把烟蒂掐灭,顺便盖住里面撕碎的一张单程票,秦皇岛是目的地。
横竖也没亲成,外面还有一没成年的,正等着俩人出来分蛋糕。池衍算坦然,向其非却罕见如做坏事被抓现形,面对秦筝就格外窘迫。跟池衍还能耍无赖,我什么也不管反正就喜欢你。到秦筝这儿就愈发蒙上层心虚,我什么也不管反正就抢你哥对象?脸皮再厚也不至于。
家里储这么多粮,当晚自然没提什么海底捞,更何况池衍做菜一绝。一大一小都迁就过期的寿星,菜由着向其非点,腌笃鲜,水煮鱼,总督豆腐,秦筝还想要锅包肉,其他想不起来,交给池衍自由发挥。秦筝先前饱过两天口福,自己建起来的防护罩要吃碎,也能乖乖跟池衍讨三个碗去盛米饭,小声补一句,我帮你们。
向其非搬小凳坐厨房帮忙剥笋,秦筝在客厅玩钱惠来刚送的游戏卡带。问池衍怎么什么都会?掌勺的炸着豆腐,头发用皮筋扎起个揪,回,过去在很多菜馆后厨帮过工,要没组乐队,估计就去当厨师了。向其非拎刀把笋块儿切的歪七扭八,嘿嘿,那你还是组乐队比较好,不然我喜欢谁去?
池衍捞豆腐时手一滑,掉两块回油锅里,油仍高温,再捞出来,就比其他豆腐块儿的外皮深一档。暗笑,这算什么事儿?任何一点动摇都得留个印记。
第29章 罚我心动(下)
要问,一生应有几次敢去毫无保留爱一个人?放在2009年,池衍会坚定答,一次。
哪怕王菲早在97年就唱,我不要安稳不要牺牲,但彼时,是阿闹还会在蝴蝶骨上纹男友姓名的年月,笨拙的深情仍被歌颂,爱还是要轰轰烈烈,要命中注定,要一眼万年。
同是09年,人生姑且算是柳暗花明,柳暗暂不提,花明便直指向新生活与音乐。重度依赖琴弦和摇滚度日,梦中都是西雅图的泥泞。曾贴满墙的爱丽丝囚徒与声音花园,也曾在城市之光的展架上摆过一整面《neverd》,似某种滞后十多年的纪念与仪式感。当然也听别的,炭疽、枪花、彩虹、ac/dc、黑旗或性手枪,能找来多少便听多少。打认识阿闹与黎小久,仨人凑在一起,交换手里不那么出名的唱片,相互影响便更甚。年轻的灵魂正寻求如何从现世逃逸,曾坚信,若在音乐中完成自毁,生活便自然过得去些。
也的确如此。阿闹常说,“摇滚乐是救命的音乐。”
问,“救谁的命?”
贝斯手便假作凶狠,胡呲,“当然是救别人的,没它,我可能正拎刀捅人也没准。”
同是09年,由邱长荣牵头,用尽他仅有的“三环内”人脉,滂沱得以在愚公移山争取到几次演出机会,两次是给人暖场,一次是拼盘。反响尚可,起码没差到就地解散,甚至还借此涨了信心,寻摸一丝希望,盲目盘算开录第一张专辑。但没钱,演出费均摊,还不够结束后喝一顿酒。于是仨人又凑一起,先选歌,再从二哥那儿偷母碟,送到中关村借机器翻录成精选带,偶尔也在b面结尾硬塞首自己的歌进去,装满一书包,溜进清华二十每盘卖给大学生们。主意是池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