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窝在城市之光里屋,百无聊赖看孙志强拍的《自由的边缘之鉴证》,外面还伴陈绮贞刚刚发行的《太阳》。目睹110张朴素与梦想共存的脸。问,你对在这种生活之外的人什么看法?哥们儿倚砖墙上,嗤笑,操,谁在生活之外啊,都他妈在生活之中。池衍当年胳膊肘拄上膝盖,琢磨,我靠,玩摇滚的还能这么智慧?
于是阿闹灵光乍现,原本卖盗版碟要攒半年才能租一个月的排练厅,让她以月租二百五的价钱在树村置了间房,又四处借设备,一夜搭起简陋的场地,架上麦,连录音棚都省了。通常晚上使用,排到三五点,睡上一会儿,天一亮,池衍和阿闹回迷笛,离得近,一百块钱买辆已经解散的乐队遗留的白鸽。而黎小久则还在地大念书,昏昏沉沉坐一个多小时公交回五道口。
低配的排练厅隔音极差,从家里抱来两床棉被塞窗缝,作用甚微。声音传出去不打紧,顶多扰民,传进来却的要命。阿闹盘坐在木床板上后悔,最终破罐破摔,去他妈的,我们乐队玩噪音,师承sonic youth,您懂个蛋。哪知成品别有风味,一度小起波澜。水涨船高,连带演出邀约也多起来。
也是09年,圣诞前后,隔壁琴行老板委托池衍帮忙照看半天的店,像一切都算好似的。偏那半天,秦之默就走进这家店里,不太笑,身后跟着人,只道一句,不用管我,我看看琴。他穿白毛衣,领子挡着下巴,羽绒服围一圈蓬松的毛领,什么牌子,不认识,池衍只能认清吉他的品牌,阿闹或许知道,但不论如何,肯定很贵。但比起贵,是干净,是漂亮,是池衍觉得他整个人和自己格格不入。
19岁的池衍看秦之默独自在店里转悠,不知该如何打扰。他指头怎么能这么细啊,划过琴盖漆面,似乎都不会留下痕迹。我该怎么才能和他认识?池衍想,下一秒,对方也正回望过来。
就偏是那一眼。
池衍站淋浴下面,一手撑瓷砖,冲净头发上的泡沫。向其非已经洗过澡回房,他晚饭比平日多吃一碗,在水池边用沾满洗洁精的滑腻腻的手指捏自己的下巴,抱怨说你以后还是别做饭了,我要吃胖了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池衍当时道,你太瘦了,应该吃胖点。
以向其非的性格,就总要追根究底,你别转移话题,问你呢,到底能不能负责?快说快说。
池衍控干碗里的水,抽张纸巾帮他擦下巴,说,你先吃胖了再说。
若现今再问同样的事,一生应有几次敢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池衍会犹豫。一次太少,无从对比,便也无从判断,最重要是没有试错的机会,最后没落得相互憎恨已是幸运,更别谈吸取经验。三次又太多,真心会显得廉价,人也会在失败中变得不够勇敢。所以两次也许是答案。
那天挂掉电话,坐在空荡的候车厅里,催促检票的广播于耳畔突突盘旋,最后还是放弃,手里摩挲向其非画过的那枚火机,再怎么小心保护,图案还是消去一些。难免会想,第二次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否太浪费。如果可以,多的一次送给向其非好了,他更冲动也更热情,他有完整的人生,他应该趁还年轻,应该试着多爱几人。
秦筝把向其非带来的switch拿回房间玩,池衍吹干头发,推门进主卧,见向其非身穿t恤裤衩,脖子上挂毛巾,发尖潮湿成缕,小腿白净,筋骨绷起来,正半跪在地上从垃圾桶里捡东西。
费解,过去捏向其非后脖梗拽他,“小赖皮狗还真翻上垃圾桶了?脏不脏?”
向其非缩脖子,“痒,”摊开手是几片碎纸,“我清烟灰缸发现的。”
如当头一棒,接着是阵短暂的眩晕。也后悔,怎就任由收集癖作祟,票就应该扔在外面,或者直接顺窗户扔下去。毕竟哪怕热恋时,追着秦之默上飞机,对方就算笑着,也会再强调一句别这样了,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而日后争执,临近崩溃,解释道,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你怎么就不明白?只是想多和你呆一会儿。狗屁。秦之默歇斯底里后恢复短暂的平静,烟抽一根又一根,说,是你不明白,我只想自己呆一会儿。
池衍握上向其非手腕,要抢,同时欲盖弥彰,“没用的票,你捡它干什么?”
向其非不信,把碎票在手心捂好,“既然没用,那你抢它干什么?”
池衍叹气,点上一颗新的烟,松开他去推窗户。外面正有车鸣笛。
坐回桌前,向其非把碎片铺开,看出半个皇和一个岛字来,对上日期,倒有些难以置信了,问出口甚至觉得自恋:“……你打算来找我?”
早前窝在城市之光里屋,百无聊赖看孙志强拍的《自由的边缘之鉴证》,外面还伴陈绮贞刚刚发行的《太阳》。目睹110张朴素与梦想共存的脸。问,你对在这种生活之外的人什么看法?哥们儿倚砖墙上,嗤笑,操,谁在生活之外啊,都他妈在生活之中。池衍当年胳膊肘拄上膝盖,琢磨,我靠,玩摇滚的还能这么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