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裕没说什么,迟了好久才想起去换姜宛繁给的这件宽松衣服。换好出来,姜宛繁在案台边复完最后一遍尺。她走到卓裕身后,对着镜子帮他调整。
“其实我妈一直不赞成我走这条路,说好听点,传统文化,瑰宝遗珠,但这个小众圈子,能真正走出来的并不多。我算是很幸运的,即使这样,我也不敢说,这条路能走多远,走多久。”
姜宛繁声音温淡,徐徐道来,“我也怀疑过,迷茫过,想要放弃过。可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不管圈子大与小,行业冷与热,都能服务、成就一群人的需求与梦想。就像刚才那对夫妻,太苦了。我能做的,就是为这个悲壮故事的结局,留一点真实的念想。”
让温柔与爱意永续。
“所以,过日子开心点,珍惜眼前人,真遇到过不去的坎了,也不遗憾。”姜宛繁抚平衣服的褶皱,从卓裕身侧探出头,对着镜子端详一会,满意道:“肩宽刚好,衣长合适。”
卓裕懂,她是在宽慰他的情绪。
镜子里,两人的视线交汇于一处。
卓裕转过身,“那我们一起做到。”
“什么?”
他微微低头,“珍惜眼前人。”
没能留太久,卓裕被公司的电话催了回去。
吕旅正在店门口签收快递,“呀,就走啊裕哥,你不和我师傅约会吗?”
卓裕扬眉,“她没答应,你这助攻还得努努力。”
吕旅笑嘻嘻地挥手,“知道啦!拜拜!”然后拿着快递进了店。
姜宛繁头也没抬,“你又敲竹杠了?”
吕旅大呼冤枉,眼珠一转,“你现在都站在裕哥这边了。”
姜宛繁没说话。
ok,默认。吕旅把快递拿给她,“给,北京寄来的。”
一听城市名,姜宛繁就猜到了。
果然,是一张鉴赏会的邀请函。
吕旅瞄了两行,嘀咕道:“你都婉拒三回了,他们真是执着。”
公司。
林延在给晏修诚打电话。
坐在一旁的卓裕叠着腿,抬手看了两次时间,已经很不耐烦。
林延兴致勃勃,“只要入选,你的知名度、含金量会更高。后期我们产品的推广、宣传,一定更有竞争力。放心,[兆林]在业内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卓裕睨了林延一眼。
终于讲完电话,林延兴奋,“余海澜先生你知道的吧?”
这是位华侨藏家,身家丰厚,热衷公益事业,且低调为善。这几年一直致力于寻觅流失海外的国宝藏品,高价竞拍所得后,悉数无私捐献回祖国。
“这两天上热搜的“女史箴.终于回归”,就是余海澜先生促成的。绣品需要后期修复,修复后会在故宫博物馆展出。如果晏修诚参与,以后再多加宣传,那我们之后合作的设计款系列,销量一定翻倍!”
林延藏不住情绪,一头热,太容易被人猜透、拿捏。
卓裕清醒地抓取关键词:如果。
他直言不讳地点题,“但余先生的意向人选,并不是他。”
林延神色讪讪,“本来吧,肯定是晏修诚,但余先生的夫人不同意,指定了一个普普通通听都没听过的人,暂时是没谈成。我准备找找关系,帮帮晏修诚,互惠共赢嘛。”他又抱怨说:“真服了这些女人,什么都不懂,瞎指挥。对了,明天晚上有个鉴赏沙龙,有机会见到余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啊。”
余海澜半月前携带流失海外数百年的“女史箴”回国,由文物局领导热忱接见,相关话题热搜了一整晚。
姜宛繁也很意外这件绣品的修复事宜,竟会找到她?
她和余海澜并没有过交集,直到看见他夫人。
孟媛女士年逾五十,低调和善,十几岁时,跟过一位长辈学刺绣。那时饭都吃不饱,更别谈学费。但那长辈善心,没要她一分钱,手把手地将她教出师,自此有了谋生的本领。
“你应该很熟悉。”一小时前,孟女士直接来店里,笑盈盈地告诉姜宛繁,“祁霜,我的恩师,你的奶奶。我回国后,第一时间去拜访了她,谈到你的时候,祁老师太自豪了。”
姜宛繁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孟女士已吩咐人打开车门,“只是一次私人聚会,别拒绝,先去看看,好吗宛繁?”
说到这份上了,实在不好再推辞。
直到此刻,姜宛繁还恍惚,待在角落,捏着西瓜片,看络绎穿梭的来宾。
人数确实不多,但场地小,加之复古厚重的摆件赋予视觉压迫,令人眼花缭乱。刚刚上了水果拼盘,吃了两片西瓜后,她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姜宛繁轻呼一口气,这才抬眼打量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