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宋煦阳手上的力重了几分,“你……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程末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跟着宋煦阳进了电梯。

郑奶奶接到宋煦阳的电话,等在了病房门口。她憔悴地搂了搂程末。“小末,好孩子,奶奶谢谢你来。”

好些年不见,程末的个头早已高过了郑奶奶,记忆中那个有一笔娟秀字迹的优雅的长辈,此刻只是个并不那么坚强的老人。程末俯下/身子,轻声回应她:“郑奶奶,我来了,我陪哥哥去见郑爷爷。”

病房里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个人,是这些天一直在郑奶奶身边帮忙的那个学生,她压制着声音里的慌张,说道:“师母,您进去看看吧,郑老师又在喊致远了。”

宋煦阳虚虚揽住程末,跟在郑奶奶身后走了进去。

一进病房,宋煦阳就嗅到了一种陌生的空气,他心头一紧,意识到那是人在弥留之际的衰朽的气息。

而程末也感觉到了这不一样的空气,他走到郑爷爷病床前,慢慢蹲下/身去。

他熟悉这死亡的气息。十岁那年冬天,也是在医院里,病床上的程晓秋捏着他的手腕,决绝地宣告了他们的永别,她说:“我要死了,下辈子我们再别做母子了。”那是妈妈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妈妈了。打他、把烟头按在他背上、搂着他哭、给他买一只不合尺寸的塑料电子表的妈妈,从此没有了。

程末艰难地控制着在脑海里翻涌的陈旧的思绪。郑爷爷看到他,浑浊的眼神亮了一下,仿佛终于清醒了一点。他好像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脸上浮现出了释然,嘴唇微微颤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宋煦阳立刻来到程末身边一起蹲下,小声耳语:“爷爷叫你‘阿远’。”

郑爷爷伸手握了程末的手,又去找宋煦阳的手。“阿修……阿远……你们好好的……一起……”他努力提着一口气,把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宋煦阳的手覆在程末的手上,久违的熟悉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无法正常思考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