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是在后半夜自己醒过来的——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觉得浑身又冷又疼。

但最糟糕的是,他想上厕所。

程末先是试图自己解开绳子,他想用牙咬,但嘴被胶带贴着,根本碰不到绳子。他在黑暗的仓库里四下寻找,摸索到一只铁皮柜子,他艰难地挪过去,想在柜角上把绳子磨开,但又没有那么大力气,手背都蹭破了也依旧是徒劳。

程末最后只好使蛮力往开挣,没有用,姥姥当时在慌乱中捆得歪七扭八,不论是手上还是脚上都是死结,粗糙的绳子在他细弱的手腕和脚腕上蹭出一道道血印,就是挣不开。

程末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手腕上的那只妈妈从前买给他的电子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也许在挣扎中掉在了车上,也许掉在了别的地方,他完全没有印象。他不知道姥姥和舅舅在哪里,他想求饶,想叫他们放开他,急迫的生理需求面前,他本能地已经顾不得更多自尊。但没有用。他的嘴还被胶带死死地封着,他喊不出声,喉咙里徒劳地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

在尝试了一切可以尝试的办法之后,程末感到一阵湿热的水流不受控制地从裤子里沿着腿根流了下去。

程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十二岁的第一天,他失禁了。

上一秒他还在心里祈祷着,哥哥你在哪,哥哥你快来救救我。

这一秒却变成了,不,不要,不要了。

程末蜷起了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想把自己藏起来,把这个浑身脏污的、狼狈的、糟糕的、不该出生在世上的小孩藏起来。

上卷|19、不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