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厌愣住,刚想问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又是那个培训基地,赵乐乐听见这话却又绷不住情绪,在陈若怀里扭过身来双手乱煽,“不要理他!妈妈不要理他!都怪他!都是他害得哥哥哭了好久!都是他把哥哥赶走了!”

赵乐乐打着哭嗝,被陈若阻止,“不要乱说话啊乐乐,哥哥只是去读书了。”

终于听清的周厌却如遭雷劈,赵乐乐哪怕再讨厌他都不会说谎,一瞬间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恍然想起宁裴生日那日和他说“一帆风顺”,那话到底是宁裴祝福他还是祝福自己。

周厌不得而知。

他在陈若让他自己去联系宁裴的声音中下楼,精神恍惚,到最后一级,踩空,跌倒在白川身上。

白川哎呀了声,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一摸,这小孩儿身上滚烫,赶紧送医院,发烧到40度,人进入昏迷,再晚一点就要撒手人寰了。

白川心有余悸,一边给队里汇报情况吩咐任务一边守着人,终于在第三天等到周厌醒来,周厌用干涩的声音说:“手机。”

白川打着盹,闻言摸出周厌带在身上的手机,款式老旧,得好几年前的款了,还真是勤俭。

周厌手背挂肿,麻木到没有知觉,他反复拨打一个号码,全都提示“空号”,直到手机罢工。

白川看见那串号码眼熟,和周厌留给基地的紧急联络人号码一致,周厌刚进医院那天他就打过,毕竟生病得联系家人,可惜联系不上,白川忍不住问:“你给谁打?。”

周厌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未作答。

白川问:“你还回基地吗?”

周厌迟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好久,眼角溢出眼泪,他说:“回。”

当晚,赵乐乐终于又等到了一周一次和宁裴通话的机会,握着手机十分兴奋地喊:“哥哥!”

宁裴刚出实验室,迎面一股风,不等他说话,赵乐乐迫不及待:“前几天周厌哥哥来了!”

宁裴脚步顿住,随后问:“是吗。”

“不过你放心哥哥!我把他赶走了!”赵乐乐邀功一样,又憋住哭腔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宁裴抬头看向天空,月朗星稀,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他说:“我没有走。”

赵乐乐不懂,哥哥不在家了,不就是离开了,她记得那日宁裴收拾东西,仅带走几件衣服,告诉她要去读书,赵乐乐以为的读书是早出晚归,可宁裴没再回来。

“我就是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宁裴摸着口袋里的药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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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裴把相框收好,上个月,陈若搬家,几年过去,他们终于换上了新房,需要清理东西,赵乐乐打电话来问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给他留下,不要的就要扔了,宁裴说没有,赵乐乐还是给他寄过来一箱杂物,其中包括了这个相框,宁裴没时间细看,以为是赵乐乐打印的和他的合照,现在才窥见真面目。

被他扔进垃圾桶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乐乐捡起,又用相框存好。

想想也是,有些东西实在没必要扔掉,毕竟是一份记忆,扔掉,反而显得过分在意。

取了药,重新锁好柜子,宁裴倒一杯温水服药,口渴并未缓解,他忍着想要喝水的欲望,把自己送进被子下,终于在药效起来之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宁裴被闹钟喊醒,他像往常一样毫无留念地起床,洗漱完毕,塞两口面包,抱着昨天未完成的任务赶往学校,出门的时候,看见对门的门紧闭着,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宁裴上午在图书馆,下午去实验室,本来要待到天亮,奈何导师的电话响起,导师哀怨地问:“你昨天怎么不理我?”

“后来有事。”

“真不是装死?”导师不信,一提专业以外的东西,宁裴能十天半个月不理,换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人心高气傲,实际只不过是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研究罢了,导师不等答案,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实验室。”宁裴不再碰实验室里任何东西,只拿笔记录刚才的数据。

“一天?”

“半天。”他已经心思不在电话上,回话的速度极慢,慢到换个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挂电话的程度。

导师终于欣慰,细想又不对,接着问:“另外半天呢?”

“图书馆。”

这回轮到导师沉默,恨铁不成钢:“你就没去医院看看你师兄?!我都和你说了他车祸住院,你就不舍得理一下你的人情世故?”这种情况遇过很多次,他们这种熟悉的人倒还好,可换成他人,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说宁裴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说他目中无人,当真拿捏住了他“天才”的称号。

没人应,只能听见刷刷声,导师直觉不好,问:“你在干什么?”

半分钟后,冒出来一句:“在记录数据,晚上八点,我会去的。”

“为什么是八点?现在不能去?你再晚一点,医院就不能进人了!”导师怀疑八点是宁裴预估的能够完成实验的时间,知道光说这种话没有用,最后丢下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钥匙没收了?”

这招百试百灵,宁裴似乎并不懂什么叫威逼利诱,次次当真,在导师的催促下,赶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关门之前,买一篮水果,进了姜鹤病房。

姜鹤刚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条腿吊在半空翻着手机,好不容易看见病房门被推开,接着,宁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姜鹤雀跃的心情瞬间变成惊讶,“你还知道来探病?”

因为实验被打断,宁裴现在心情算不上美妙,但他面上不显,只默不作声把水果放好,见状,姜鹤不管他回答不回答,调侃:“不过你是第一个在晚上六点多来探病的,去给我洗个苹果。”

眼见宁裴自顾自坐下,居然从包里拿出电脑,姜鹤顿觉不能让他这么轻松。

宁裴抬头,视线从姜鹤健全的手落到受伤的腿,盯得姜鹤心里发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他,半晌,听见一句:“好。”

姜鹤猛地松了口气,真怕他开口就是考自己论文,当初要是知道宁裴比导师还恐怖,说什么也不游说他和自己当校友,还成了同门。

宁裴进洗手间又出来,说是洗个苹果,他给削了皮,手法漂亮,扔下来一圈连贯果皮,看得姜鹤叹为观止,问:“你专门练过?”

“没有。”宁裴把苹果切得整整齐齐,不过当年经常给周厌削而已。

姜鹤笑笑,边吃边感叹:“有生之年居然能吃到你削的苹果,被老师赶过来了?”

宁裴不说话,默认,姜鹤已然习惯他这般沉默,谈起昨晚,“听张决说他们去给你祝贺乔迁之喜了,本来我也要去,真是可惜。”

“你的腿怎么伤的?”宁裴不愿意提起昨晚,直戳姜鹤心窝:“你不是没有车?”

姜鹤一梗,“怎么和师兄说话?被共享电动车撞了,现在的大学生真的是骑车不看路,我走路上都能把我撞了,真的是一点也不准备让我去见我偶像。”

他说着,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叠文件。

“偶像?”宁裴低头,看见文件最上方的封面写着“共享交流策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