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那个人不来就算了。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哪里用愁没有好男人欣赏?我看这位先生就很不错呀。哎哟哟,我可再没见过谁生得有您这么好看了。前阵子我还在舞会上见过那个电影明星李明天,他都半点不如您呢!当家的,你看看人家这气派,这衣服的做工……哎哟,这手表可真漂亮!上面镶着的是金刚钻吧?那这可一个就值几千块呢!先生您在何处高就呀?哎呀瞧我,您肯定是位少爷了。不知道府上是……”
容嘉上朝那少妇冷淡地扫去一眼,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夹在指间递给那个男人。
“我看到那头还有空包厢,先生可以带着夫人去清静一下。”
那男人早就看不惯自己的太太围着别的男人搔首弄姿的样子了,当即拽过钱,一手提行李,一手扯着老婆,匆匆而去。那少妇的抱怨声一路远去,直到容嘉上再度把包厢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杂音。
车厢里只剩两个人,和一片尴尬的沉默。
冯世真起身,挪到了对面,靠着窗坐着,偏着头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
天色晴好,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车窗照着她苍白清秀的面容上,让她一双眼就像秋日的湖水一样澄清而寂静。
“你瘦了。”容嘉上忽然说,“这阵子没有休息好吗?”
冯世真没有说话。她决绝的侧脸和紧抿着的唇,都向另外一个人传达着她拒绝交谈的决心。
容嘉上脉脉地凝视着她,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你不肯见我,那我就来见你。”
冯世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人在她胸口轻捶了一下似的。
“就让我陪陪你,像一个朋友。横竖你现在身边也没有别人。”容嘉上轻柔地哀求着,是一个无奈的男人,在哀求一个狠心的女人。
“我每天都试着少喜欢你一分,也许过阵子就不这样缠着你了。你就拿出当初驯服我的耐心来,容忍我这一阵子吧。我会恪守礼法,不做让你不喜欢的事。”
冯世真清澄的眸子闪动着薄薄的水光,终于把视线投向了对面的男人。
容嘉上朝她笑得清澈而坦然,“让我们营造一点最后的、美好的记忆。我只是希望,在你日后想起我的时候,不全是恨。”
冯世真嘴唇翕动,说:“我不恨你,嘉上。”
“那更好。”容嘉上拢着她的双手,热情地吻了吻冰凉的指尖,“让我们都暂时把那件事锁在箱子里。你要我做学生也好,做朋友也好,哪怕给你做个跟班跑腿,我都愿意。世真,我只求你这几天。你可怜可怜我,好吗?”
面孔是一扇上了锁的门,强硬地封住了七情六欲,可总有那么一丝一缕的情愫,萦萦绕绕地钻了出来,像是从岩石缝里开出了花一般,给阴郁冷寂增添了一抹珍贵的颜色。
冯世真什么都没有说,她默许了容嘉上的请求。
火车鸣着笛,载着他们穿过深冬荒芜的郊野,一路驶向远方。
容嘉上说了会规矩,就真的拿出了绅士风度,待冯世真彬彬有礼,殷情得恰到好处。
容嘉上虽然是在军校长大,没有怎么受过上海教会学校的绅士教育,可只要他有意奉承什么人,却能做得无微不至。他向掌车的要了茶杯,用开水烫了,就有手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送上来了一壶刚煮好的咖啡,还有一大盘子拼盘西点。
“进出口公司那边新送来的巴西咖啡,世真你尝尝?”
冯世真早起来赶车,没怎么用早点,正好饿了。她也不拿乔,大大方方地吃喝起来。
“那笔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容嘉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