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鹭不可置信道:“为什么?蓟门关地势险要,没有守不住的道理,朝廷又刚派出奔狼营作为援军,三万大军一到,则战事万无一失。王守衷的家眷都在北宁,他为什么要投降?”
凌玄泽摇头,“降得太突然,没人知道原因。而且按照奔狼营的行军速度,三天前就该抵达蓟门关了,塘报却说,是在两天前看到魏逆大军入关的,那么奔狼呢?整整三万大军,去哪了?”
凌青鹭咬牙。
拳头落在石砖上,发出一声喑呜的闷响。
他听懂了:“蓟门关不是两日前丢的,王守衷早就降了,却隐而不发,一再向朝廷求援,为的就是将奔狼营骗出城去。三万大军,就这样毫不知情地走入了已经陷落的蓟门关!”
凌玄泽面容上隐现悲切,他道:“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是北宁现存的全部守军,一旦覆没,贼人又从蓟门关长驱直入,北宁将在几日内沦陷。
他转过身来,正视着眼前萧疏而立的青年——大梁皇长子,昔日的太子,如今的新君,他从小与之争斗不休的亲哥哥。
“你可知道,父皇刚在禅位诏书上盖完印,就下了一道南巡令。”
见凌青鹭几乎没有反应,他吼道:“他要躲到金陵去了,把亡国之灾留给你来消受!你怎么选?城毁人亡,还是弃城而逃?你要么死,要么名声比父皇更臭!倘若你死了,他在南边,又能顺理成章地重登大宝!”
凌青鹭看着他,却道:“你何以如此愤慨?”
凌玄泽脸色一讪,强硬道:“我是为自己不平。如果当初我夺了储位,如今面临绝境的不就是我?”
“绝境。”凌青鹭重复。
谁能想到,那泥腿子出身的逆贼魏将发,竟能在短短三个月内横扫晋西,挥师北宁?
谁又能想到,几天前还歌舞升平的大梁首都,转眼就面临灭顶之灾?
说来讽刺,京师五大营号称有三十万守军,其实兵力不虚。只是这五大营的其中四营,都被派往鲁东平乱,只留了奔狼三万人守在京中。
魏将发在晋西揭竿而起,晋西毗邻北宁,卧榻之侧,朝中却无人担忧。因为只要三万大军好好待在城里,就是来三十万也攻不破,况且西边还有固若金汤的蓟门关。
现在蓟门关降了,三万大军被骗出去坑杀,魏逆不日就将陈兵城下。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绝境?
绝境!
北宁乃大梁首都,都城既破,国将安在?
到时候逃到南边重新建都,也只是一个残梁、南梁、后梁……就算朝臣都将大梁龙旗支在脑袋上,也竖不起天下人心目中轰然倒塌的帝国。
梁帝不肯做亡国之君,于是完全省却了三推三让、百道礼仪,一封连轴柄都没有的中旨发到东宫,直接就要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