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还没等皇长子显出错愕,她的脸便皱成了一团,眯眼皱眉吐着舌头,十分童言无忌地嘀咕道:“真苦啊。”

皇长子显然对此始料不及,双眼微微张大,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小姑娘抬眸看见他的眼神,忽地噗嗤一笑,弯眼俏皮道:“不过没关系。”

她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一层层把纸团剥开,从里头捻出一颗其貌不扬的粗糙糖粒来,伸手递到了皇长子嘴边。

皇长子愣愣看着她,在明白了她是何意后,垂眼看了看那颗糖,似乎犹豫了片刻,但却还是微微张口将糖抿进了嘴里。

小姑娘满意地一笑,嗍了口指尖沾上的糖渣,将那纸团重新裹好塞进怀里,十分认真地合掌道:“好啦,现在药是苦的,但你是甜的。”

那一瞬,水镜靠在角落听着那小姑娘天真的话语,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她染上了一丝笑意。

世间千般疾苦,众生各有伤痛,但仿佛只要有那么一丝光亮,便能在暗夜中割出一道缝隙。

小姑娘抱着药篓离开时,皇长子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渐行渐远,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他没有收回视线,依旧定定看着那个方向,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思索。

许久之后,他垂下眸子,抿了抿嘴中的糖粒,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弯,而后闭上了双眼。

……

释酒见水镜走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出言道:“那位皇长子,你还记得吧?”

水镜回过神来,点头道:“自然,也不知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释酒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惋惜还是唏嘘,水镜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释酒这才开口道:“后来我又去看过他几次,他身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添药侍女,常在夜深无人时陪在他身边与他闲话,看着是个伶俐的丫头,大概算是那孩子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的光亮了吧。”

“嗯,我知道她,前两年去时我也看见过。”

水镜附和着,忽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挺好的么?你摇头作甚?”

释酒看了他一眼,道:“我去年去时,那丫头已经没了。”

水镜诧异道:“没了?”

释酒点头道:“听说是在添药时给那小皇子喂了什么不该喂的东西,被人撞见揭发处以极刑,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水镜眼前浮现出那小姑娘甜甜的笑,还有那只捻着糖粒的小手,忽觉有些憋闷,蹙了蹙眉,抬手往案上的葫芦伸了过去。

释酒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将葫芦拿回手中。

水镜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作甚?”

释酒反手将葫芦藏到身后,斜睨他道:“你可别想在我这沾酒,一口下去你得从开天辟地说到诸国纷争,说到日上三竿你都未必能消停。”

水镜又好气又好笑:“有那么夸张吗?”

释酒哼笑道:“你若真想喝也不是不行,喝完我就把你带去国主那,让你给他讲讲他的床笫秘辛。”

“啧,”水镜狐疑看他,“我连这个都说?”

释酒挑眉看他,眼中写着“你以为呢”?

这一千多年来,水镜就碰过那么一次酒,还刚好是在与释酒同游的途中。

他记得那回他只喝了不足一杯,但酒醒时释酒看他的眼神却犹如在看个傻子。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喝完酒既不闹也不睡,就秉承着“酒后吐真言”的宗旨一本正经地从天地初开时说起,几乎相当于将他藏于四季山的那些薄册从头背了一遍。

有人提问,他便不厌其烦有问必答,无人理他,他便自言自语滔滔不绝,一直讲到酒醒为止。

释酒中途试图打断他,便挑了些满以为他必是答不出的问题刁难,却不料他竟毫不迟疑对答如流,连某国后宫里诸位娘娘的生辰八字都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