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此时,黑色的光,暗稠的一道一掌宽的线, 从遥远的天际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划过来。带着优雅稳重的弧度,擦过摇摆的红灯笼,擦过灰黄色的茅草屋,擦过青砖黛瓦,擦过白色的地面, 仿佛一尾跃动的鱼, 又像是书法家泼墨挥毫洒下的一笔字迹。它太不寻常,走在人烟里不带一丝烟火气, 以至于人们纷纷拍着同伴的肩膀示意对方抬起头, 一起抬着下巴瞪大眼睛愣愣地看。

系着红灯笼的线被黑色的光擦断。灯笼啪的一声掉在洁白的雪地上,好似一朵盛开的红梅。

远远地, 似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地面在轻微的震动,空气也在轻微的震动,拥有着雪白羽毛的巨大鸟儿张开翅膀,从太阳升起的方向沿着黑光滑翔而来,它利爪被包裹在羽毛里,脖颈处的绒毛随着高空的飓风震颤着。

上身毛色漆黑、四只蹄掌则呈现雪色的骏马披挂缰绳, 带着一辆奢昂但并不显高调的木制马车,踏着那道黑色的光线向着淮城奔跑。鸟儿在它身边飞舞,它似乎并不畏惧高空,如履平地般肆意地驰骋。

如果人们观察的仔细,或者视线能够放的更遥远,就会看见白色的光从黑马踏过的地方垂直黑光延申,二者交替在半空中构筑出一个平面。

马车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响,人们看的越来越专注,终于有人呆滞的看了片刻,指着天空叫道:“棋盘!那是棋盘!”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座由黑色和白色的光线铺展开来的棋盘覆盖住了整个淮城的上空。

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在它踏过的位置,光线一闪,人们见到一枚古朴圆润的棋子凭空出现,落在半空中的棋盘上。

“咔。”

仿佛有这样清脆的声响,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它的脚步不停,追随着黑光在空中跳跃着奔跑着,马车平稳地被带着前进。棋盘渐渐变得越来越广阔,越来越清晰,黑色的光线和白色的光线融为一体,其上两色的棋子则发出耀眼的光,甚至超越了还未走出地平线的太阳,带着星子试图与日月争辉的狂妄与执着,短短片刻如同造就出一片倒扣下来的苍穹——

鬃毛在风中猎猎飞扬的黑色骏马在棋盘的边缘一跃而下!

人们几乎摒住了呼吸。

哒地一声,马儿的前蹄轻盈地、半点不差地踏在了迤逦于地的红灯笼上面。白色的雪地中燃出一颗红色的火,红色的火里开出一朵洁白的花。

马车无声无息的落地,与人们想象中不同的是,以如此传奇的方式出现在淮城的人,直到最后也没有露出真面目。他们站在原地,敬畏的看着车轮在马路上咕噜作响,车轴旋转不歇,眨眼功夫那车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当这一天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寻常人家里准备着猪头肉和腊八粥,修士们则在小聚的时候对着同伴悄声讨论,他们说——黄鹤楼楼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