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小城小地,城墙周长不过十二里,每面只有三里城墙,修建在城门之前的棱堡,不但是挡住了敌人直接进攻城门楼的道路,而且以五百步的射程算,堡墙上的火炮,可以将整个西城墙都覆盖。
也就是说,除非建虏先行攻下棱堡,否则一旦他们靠近西城墙,架起云梯,对西城发动攻击时,棱堡守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轰击他们的屁股。
香河南面和东面都是河,大军无法展开,不利攻城,要攻城只能从西面和北面展开,这两个堡子,恰恰就建在西城门和北城门之前,不但是为两面城墙增加了一道屏障,更是扼守住了建虏攻城的路线,建虏要想攻城,非先拿下这两座堡子不可……
多铎虽然年轻,但天生聪明,又是久经战阵的宿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
另外,堡子尖角向前,大清兵无法正面攻击,只能从两个侧面竖云梯,这一来,他们就有可能进入城头守军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同样有可能被打屁股。
简单讲,棱堡和香河城互为犄角,相互支援,无论攻击哪一方,另一方都可以强力支援,而这正是在城门前修建棱堡的用意。
当然了,要达到这一目标,非有犀利的火器不可,没有火器,只靠弓箭,是发挥不出效果的。
想明白这些,多铎心中吃惊:这两座棱堡修建的甚是恶毒,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而后,多铎在香河城下转了一圈,他惊讶的发现,香河城头多是新砖,明显就是今年新近增高加固的,更令他惊奇的是,四个城角,都平白无故的向外伸出了一个角,原本九十度的直角,变成了六十度的尖角,原本四四方方、四条直线组成的城墙,也变的有点奇形怪状。
这样的城墙造型,是多铎从没有见过的。
他不明白,伸出来的三角城墙,有什么用呢?
城墙如此,城墙上的守军看起来也是不弱。虽然披甲的正式官军不多,大部分都是临时招募的、身穿布衣的青壮,但士气尚可,人人手持武器,三五一队,各守一个垛口,并没有因为建虏大军出现在城下,而表现出慌乱的迹象。
多铎虽然猖狂,但却不鲁莽,转完一圈后,他清楚知道,明军在香河早有准备,香河城,怕是不好攻啊。
照建虏入塞的惯例,遇见一城,先看有没有机会攻陷?如果城头慌张,守城不得法,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展开攻击,一般情况下,小城瞬息可下,大城也就只能坚守两到三天,反之,如果城中有重兵,士兵镇定,上下一心,没有攻城的机会,建虏就会毫不留恋的迅速离开,以捕寻下一个猎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像香河这样的城,如果是去年遇见,多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领大军离开,但今年不行,一来,运河东岸已经没有其他值得攻打的城池了;二来,香河虽然是小城,但却处在运河之畔,位置重要,如果不攻下香河,那香河就像是抵在大清屁股上的一把尖刀,一旦大军渡河,香河守军忽然从后方杀出,滞后的辎重和后勤就会遭到重创,此乃兵家的大忌,因此,但凡有可能,都是要先攻下香河的。
知道香河非是一般之后,多铎没有贸然下令攻城,而是将麾下的兵马全部都撒了出去,令他们在周边地区搜捕明国百姓,抢掠钱粮,其间派人到香河城下劝降,但被香河知县朱帅锬乱箭射了回来,又到两个堡子前劝降,同样也被射了回来。
第二日清晨,消息传来,说黄太吉的主力大军没有在三河城下停留,而是直接越过三河,往运河杀来了,多铎听罢心中暗暗得意,自己聪明离开,那愚蠢的豪格,却成了众人的笑柄,哈哈,哈哈。
不过多铎心里的愉快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后续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先是派出去的各支队伍陆续返回,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空手而归,照他们所说,香河百里之内,已经是空无人烟了,不要说人,就是狗也看不到一条。
抓不到明国百姓,抢劫不到粮米是小,关键是多铎无法从明国百姓的口中,探知到香河城中的虚实,对他攻打香河十分不利。
接着,运河边的探骑陆续回报,说,明军继续在对面河岸猛挖壕沟,构建胸墙,连晚间都不停歇。昨夜的火把蔓延了百余里,整个运河西岸,都是热火朝天的工地。又说,河水还在上涨,今日运河河面比昨日又宽了一尺,周边难觅船只,大军无法过河。
多铎听了气恼,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建议造木筏过河,他同意了。
但造木筏的工作并不顺利。造筏子最好的材料是南方的竹子,木筏虽也可以,但浮力比竹筏差了不少,运河之水又不比大江大河,浮力小,必须选用干燥轻便的直木,不然根本承载不了几个人,但干燥轻便的木头却并不好找,大军折腾了一天,也没有造出多少,而对面明军的胸墙,却是越筑越高,壕沟怕也是越来越深了,飘扬的旗帜更是越来越多,在这一天里,好像是有更多的明军援兵赶到了运河边。
虽然多铎对明军的战力一向看不起,但面对宽阔的运河和河对岸的重兵,他却也不敢孤军深入,以免被明军截断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