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吉笑道:“范学士果然强闻博记。”马鞭向对面一指,脸色肃然的说道:“如果朕所料不错,明军必然在河的那一边挖掘壕沟,设置障碍,甚至修建了堡子,并将能调动的所有兵马都聚集了在了河岸一线,说不得还会有巡逻的小船,以阻挡我大清过河,一如当年的北宋。范学士以为,明军能成功否?”
“必败!”范文程坚定得说出两个字。
“为何?”黄太吉笑。
“守江必守淮,”范文程说道:“明国将运河当成长江一样来防守,但运河却没有长江的条件,尤其是不具备守江必守淮这五个字,所谓的守江必守淮,乃是自古以来,长江防守的不二法则,必在长江之前有所缓冲,南军才能坚守长江,这其中,淮河流域的襄阳、庐州、淮安、扬州是四个关键,一旦这四个地方有一处失守,南军就无法保证长江江防的安全,而只要这四地不失,北军就难以对长江构成威胁。”
“如今运河之东的缓冲之地,唯有香河一处,其他各地的明军,皆已经撤退,即便香河将襄阳、扬州集于一身,也难以对我大清形成羁绊,再者,运河不是长江,水流平缓,造木筏就可以过河,因此,明军想要用一条运河,阻挡我大军的脚步,理论上是难以成功的。不过……”
黄天吉脸色严肃:“不过什么……”
“不过臣以为,我大清不善水战,明国又将所有船只都收走,于对岸拒守,七八丈的河面,争渡并非容易,非到最后,我大清还是要避免强渡运河……”范文程欲言又止。
但黄太吉却明白他的意思--运河虽然可以强渡,但就现在的情势看,明军在对岸已经严阵以待,鹿角拒马,各种阻碍一应俱全,大清如果强渡关山,必然会遭受不小的损失,而大清和当年的辽国有所不同,辽国当年的国力人口虽然和北宋有不小的差距,但就其可以动用的兵力来说,却没有国力差距那么大,北宋可在边疆动员五十万,辽国也可以动员三十万,双方国力在三七,最差也是二八比,辽国即便是有十万大军的覆没,也尤可以支持,但大清和明国的国力和兵力,却是相差甚远,大清这一次征明,算上蒙古八旗,一共十七万,已经是国力民力的最大极限了,如果有所损伤,不需要多,哪怕只有两到三万,对大清来说,都是极大的、短时间难以恢复的伤害,如果是十万,那就是灭国的危机----如果明国在河岸边的工事足够坚固,如果大清不讲策略,一味在不擅长的水战里强渡,最后损失两到三万人,并非不可能。
这应该也是明太子所想,明知道运河不能百分百的挡住建虏,但却也要在运河坚守,哪怕最后运河失守了,只要磨去了建虏的锐气,暂缓了建虏的兵锋,给建虏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运河之西的百姓得以撤退,等建虏杀到第三道防线,也就是河间府时,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建虏害怕牺牲,在运河之边久久不动,想要等到冬季十二月运河冰封,对明太子来说,依然是达到了战略目的。
多尔衮也在点头,显然,他赞同范文程的想法和看法。
建虏亲贵和满汉群臣都面色凝重,对范文程的话,有所理解,
大清不怕兵,不怕城,就怕水啊。
这一次入塞,虽然杀了明国一个措手不及,但就所获来说,却并不能令众亲贵满意,从遵化入塞以来,还没有攻破一座大城,抢到的粮米还不够各部每日消耗,原本想着过了明国京畿,到繁华的山东等地掳掠,但现在,运河水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令他们心中微微不安,有一些脑子比较活泛的人甚至在想:明国看来早有准备,今年该不会和去年一样,又要无功而返吧?
“明国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不过我大清可不是当年的辽国!”黄太吉提高声音,马鞭朝对岸一指,豪气陡然的说道:“运河能渡则渡。不能渡,我大清还可以绕。”。
“不错,”众亲贵都是点头,贝子屯齐说道:“去往山东,并非一定要通过运河,我大清完全可以绕行。”
屯齐的建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就如他们绕开宁锦防线,入塞明国,令宁锦防线失去效果一样,面对宽阔的运河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绕行。
“报”
这时,马蹄声急促,一个白衣白甲的正白旗探骑从西面急急奔来,因为他后背插着醒目的三角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紧急军情要报,于是外围的两黄旗白甲兵急忙闪开,正黄旗固山额真俄莫克图拍马迎了上去,听完汇报之后,转身回头,来到黄太吉身边:“主子,明军掘开了京西的堤坝,现在永定河,拒马河河水泛滥,已经将京西的道路,完全淹没了……”
听到此,黄太吉脸色一沉,立马站在他身边的多尔衮和范文程也都皱起了眉头。
其他亲贵小声议论:“居然淹自家的农田和国土,明国狗急跳墙了啊”
也有人忧虑:“如此一来,我们怕就不能从京西绕行啦啊。”
皇太极摆摆手,在三个黄甲侍卫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的下了马,气喘吁吁地道:“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