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翎羽只是瞪他一眼,道:“他哪里是兽,分明是工具。”

“啊?”程平看了眼卧在草堆上的前主人,心想他好可怜,连兽都算不上了,地位这么低。

黄翎羽又道:“看什么看,你也一样,都是工具。”

“啊……”

“慕容锐钺、莫灿、老皇帝把你们看作是工具,让你们杀人就去杀人,让你们自伤就去自伤。这样还罢了,偏你们一个个乖得不得了,如同没了自己的脑袋。”

程平想想也就释然,以前,的确曾经如此。他想到了伏诛于黄翎羽手下的团猴儿,作为工具,那样的下场的确也是常事了。

黄翎羽撑着手杖慢慢行走,姿态熟练,一点看不出有什么不便。两根手杖又长又直,,但看去只是单纯的青铜棍子,普通人很难将之与拐杖联系在一起。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练得不错的行走姿势,只是手掌里已经被磨出厚厚的老茧。

他对程平说道:“工具其实无罪,有罪的是使用工具的人。你们的杀意从何而来,是自己哪天想不开就要杀人吗?——我曾听说慕容炽焰改进给宦侍去势的手法,让他们不再只能毫无自尊的只能蹲着小解;他愿免去残疾之人五体投地之礼,免得像我这样的腿残之人爬在地上无法起身。像这样的人,说他生性好杀,我是如何也不相信的。既然他想有自己的自由,我便给他自由。我唯愿他离了莫灿和慕容锐钺,能够不再受他们的束缚。如果他不能脱离,到那时,就灭了慕容锐钺和莫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并非犬豸

“这想法挺特别的,看来你是帮定他了。”

“当初,我不曾想不顾这世间浑浑噩噩生活着的人,掀起莫大的战火。他们不会思考只会听从,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痛?这样的人就算被卷入了战火,也一定是麻木冰冷的吧。后来见着你和炽焰,才仔细思考关于你们的事。所谓麻木的生活,并不是他们所愿意。他们不是因为不会觉得痛所以才对世事冷漠,而是因为如果不压抑,皇朝绝不会给他们活路。……几千年来,日积月累的,皇朝的力量已经如此强大,一个村子两个村子力量这么小,掀起民变的结局也就是被倾国之力剿灭。……最底层的奴仆百姓的错,仅仅是冷眼旁观;你和慕容炽焰这样的工具的错,仅仅是为虎作伥;而那些最上面掌着权的人,却是喝尽了天下人的血,吃尽了天下人的肉,将天下人的心当作儿戏般耍弄。相较之下,何者为敌,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程平看着黄翎羽不停向前走,默默地也跟上去。黄翎羽刚才所说的,如今并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思想,那些学生们凭着自己的思考,有的也曾在册轮考试中写出过类似的文段。

学区里尊抽思想的绝对自由,不论说什么话想什么问题写什么东西,都不会受到责备,哪怕是由顽皮学生在练字的沙地上写上最讨厌的师傅的名字,然后在四周画上几个圈的叉,管理纪律的师傅们也都是一笑了之。

懒人帮一些长者认为这可能会助长恶思想的传播,但懒人帮毕竟还是懒人帮,大多数人认为顺其自然就好。恶的言论会传播,但是马上会有人反驳,紧接着会有人思考。到了最后,得以生存的是那些颇有创意和实效的想法。

黑夜之中,有的地方还有灯火。而大多数地方却是黑的。这一夜得益于接近圆满的月亮,无需借助灯火才能将道路看得半清。

着一双眼睛,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黄翎羽难免有着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