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翌看了看坚持己见的卫惩,又看了看铁青着脸已经攥紧拳头的陆绥铮,默默后退了两步,抬起袖子遮了遮脸。
半晌。
陆绥铮咬牙道:“……好。”
人命关天,陆绥铮为了大局叫韩恣行去请人。
韩恣行出发时天才刚亮,把人接到王府,已经过了辰时。
陆夕眠是含着眼泪从马车上跳下去的。她安稳落地,韩恣行这一颗心倒被她吓得七上八下。
韩恣行一边追,一边骂道:“臭丫头,里头那个没好,你再摔瘸了。”
宫里皇帝已经醒了,陆绥铮需要进宫去面圣,交代一下昨日发生的事。
他也不愿意看自己的女儿和床上那个人抱头痛哭腻腻歪歪,干脆地走了。
陆夕眠一口气跑到了薛执的房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蓦地停住脚步。
眼前又漫上一层浓浓的水雾,看不清他的样子。
陆夕眠低声哽咽着,快步走近。
她毫无障碍地走到了床边,用力眨掉眼睛里的泪水,努力去看他的模样。
薛执胸前染了一大片血,脸色却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他正茫然地望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呜,阿执?”
陆夕眠坐了下来,手慢慢抚上他的脸。
男人微微蹙眉,想往旁边躲,可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右耳上时,动作蓦地一顿。
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耳垂上有一只可爱的圆圆的褐色小痣。
脸被人捧在掌心,耳边是女孩悲痛的哭声,可他仍看着她的耳朵,挪不开眼神。
好像……好像遇到的那个特别的女孩,耳朵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疤。
卫惩给林长翌使了个眼色。
林长翌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深吸了口气。
“陆姑娘,我……我们没办法靠近,你帮舅舅换药吧?”
薛执昏迷时上过一次药,可现在伤口又有些开裂,需要重新包扎。
陆夕眠通红着眼眶,回头看他,“可我不会……”
“这简单的,你听我说的照做就是。”
陆夕眠转回头,又眷恋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好。”
陆夕眠拆开了纱布,看到狰狞的伤口,再也忍不住。
低下头,一声痛哭从喉咙里溢出。
血,都是血啊。
没有时间留给她难过,要先给他治伤。
她止住了哭声,默默流泪。
陆夕眠颤抖着手指去碰他的身体,双手都被染成红色。
“薛执……”她难过道,“你是不是觉得叫我难过也没关系?”
她压抑着哭声,害怕听不清楚林长翌的话,她拼命忍着,只盯着眼前的伤口。
指尖淌过温热的血,是她的爱人的。
陆夕眠不敢看他一眼,生怕看他一眼便再也承受不住。
她偶尔听不清声音,便要转头,看林长翌的口型和他比划的动作。
然后转回来,继续为他包扎。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全凭着要救他的这一个念头,从头撑到尾。
女孩满是泪痕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被人轻轻托住。
陆夕眠正跪在榻上,在他的胸口,给纱布打结。
手猛地顿住,含着泪的眼抬眸。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呜呜呜呜……”
陆夕眠再也忍耐不住。
她松开手,跌坐在榻上,眼泪直直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捂着脸,放声痛哭。
“好了好了,包好了……”林长翌感慨地松了口气。
“嗤。”
韩恣行冷笑了声。
卫惩极有眼力地把两个人拽了出去,房门关上,只留给他们二人。
女孩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悲伤,男人的手仍僵在半空。
“陆夕眠?”
薛执的烧令他有些糊涂,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的情况。
“你别叫我!”陆夕眠从掌心中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薛执,你若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之间就完了!”
陆夕眠性子向来柔软,她被逼急了,才放下这一句狠话。
她的手上都是血,捂过脸后,脸上也沾染了一块一块的红色。
薛执像是没听到,他突然有些疲惫,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陆夕眠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哭声骤然止住,探过身去。
急切问道:“阿执?阿执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