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牢里被陆绥铮架出来时,薛执只剩下了一点残存的意识。
好在伤口及时止了血,才没酿成大祸。
半夜,薛执发起了高烧。
这是他的身体在对他做出保护。
蛊虫可以护着他的心脉,所以只是会惊险一时,并不会死。正如他跟陆夕眠说过的那样,他的性命无碍,但却注定不会安安稳稳地。
薛执又梦到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从金宁宫搬到冷宫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段时间,楚愫宁日日抱怨着命运的不公。
她十四岁前是南楚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父兄疼爱,还有一起长大的竹马将她视若珍宝。
可是一朝国破,父兄像是突然忘记了她,仓皇逃窜时,甚至没人来通知她。而她的竹马,也在那个时候十分识时务地,投敌叛国了。
楚愫宁成为宁妃后,偶然又见过竹马几回。
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俊秀青年依旧没什么改变,他还是那么斯文有风度,不同的是,看向她的目光由宠爱变成了……不敢直视。
他不再是南楚小公主心仪的驸马人选,他成为了敌国皇帝的臣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公主,摇身一变,变成了敌国皇帝的宠妃。
物是人非,楚愫宁陷于进自己的执念里,无法自拔。
那会薛执十二岁,已经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不断用那段记忆刺激着楚愫宁,终于用了两年时间,她自尽了。
后来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他一个人过着平静又孤独的每一天。
后来靠着一点小心计,他终于又进到了平帝的视野里。
靠着自己才会的东西,他成功了。从最不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宣王殿下。
薛执回顾着自己短暂的一生,直到第二十二岁这一年,梦境戛然而止。
二十二岁这年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是……谁来着?
……
“怎么办,喂不进去药啊。”
“舅舅他就算醒着,也不会喝的,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就给他硬灌下去,他醒了若是不高兴,本将负责。”
“……那试试吧。”
耳边的声音像是被扭曲了一般,一股脑往薛执的耳朵里钻。
头剧烈地疼着,心底徒生出暴躁。
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意识模糊,低声喃喃:“吵死了……”
屋中顿时一静,林长翌手里还端着药碗,惊喜地望过去。
他见男人已经撑着床榻,打算坐起来,吓得赶忙凑过去。
“舅——”
才刚说了一个字,
便见男人目光凶狠,凌厉地看着他。
嗓音低沉沙哑,毫不留情道:“滚。”
林长翌愣了下,“舅舅?”
他试探地想要坐在他身边,眼前突然一道白光一闪。
后领突然被人薅住,身子蓦地向后,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林长翌怔怔地望着薛执手里那把匕首。
只差一点,那匕首就要划破他的喉咙。
林长翌身后的人沉声说道:“莫要靠近,他现在并未清醒。”
林长翌慢慢回头,看到了陆绥铮难看的脸色。
陆绥铮松开了林长翌的领子,低头问他:“他以前也这样?一发烧就六亲不认?”
林长翌茫然摇头,“我,不知……”
他说是负责宣王的身体情况,但他其实极少能被薛执召见。
宣王不仅不看吃药,还不爱看大夫。
这也是林长翌头一回在薛执生病的时候近身伺候。
众人往床榻上看去——
身形消瘦的男人大敞着寝衣,脸色苍白,竟衬得薄唇红得有些妖艳。
他的眼尾是红的,微微上挑,充满冲击性。
此刻眼底是浓浓的排斥,目光如刀一般,冷厉、充满戾气,他警惕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提防着他们的靠近。
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因着方才的动作,伤口已经有开裂的趋势。
又有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染透了纱布。
卫惩脸色大变,拦在众人身前,“莫要再靠近了。”
陆绥铮忍着脾气,不耐道:“不靠近怎么给他上药,看着他流血流死吗??”
卫惩坚持道:“可殿下此刻不许人靠近。”
林长翌后怕地拉了下陆绥铮的袖子,“大、大将军,听卫惩的吧,舅舅现在这样,咱们贸然靠近,药没给他喂下去,他就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卫惩认可地点头。
陆绥铮烦得不行,手指着薛执:“那就干耗着?”
卫惩沉默片刻,抬眸,直勾勾地看着陆绥铮,“大将军,能不能把陆姑娘请来?”
陆绥铮:“……”
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林长翌犹豫道:“请她作甚?”
“我们不能靠近,陆姑娘或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