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眠问这话时,眼底并无恐惧,干干净净的瞳中倒影着他的影子,全是依赖和担忧。
薛执低头抿唇笑了笑,“不害怕吗?”
他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但陆夕眠却听懂了。
他死了,害怕吗?
是我杀的,不怕我吗?
陆夕眠蓦地抱了上去。
她手臂紧紧环着男人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着声音:“对不起。”
薛执笑着将人抱紧,侧过脸,将唇贴在她的左耳旁。
“嗯?为何道歉?”
“我不该警惕性那么差的,我不该喝他倒的茶,我应该多带几个人在身边。”陆夕眠后悔极了,“我以后一定会长记性的,不会再叫自己陷入那样的危机里。”
薛执的心微微抽痛,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那不是你的错,他尾随你而去,那是他太坏了。”
“还好有你。”她后怕道,“还好有你……”
薛执笑着含住她的耳垂,轻声道:“应该的。”
后怕的劲儿过去,陆夕眠又开始担忧。
她起身,捧住他的脸,“会被发现吗?你不会有麻烦吗?若是叫苏家知道,叫皇帝知道,你怎么办啊?你会不会死啊?”
薛执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不会,你放心。”
“真的?万一,万一呢?”
“没有万一。”
“苏家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了吧?到时候会不会查到你身上?还有……还有他欺负我的事,也会被人知道吧?”
薛执认真地望进她澄澈的瞳中。
“我会处理好一切,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我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陆夕眠怔怔地与他对视,半晌,重重点头。
“我相信你。”
也对,这位殿下的本事她早就清楚,不该关心则乱。
薛执蓦地笑了出来。
相信他啊。
从相识以来,她便说过许多次了。
这次他便是拼尽全力,也不会叫她失望。
陆夕眠还有很多的要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坏了,现在几时了?我出门时同哥哥说了,天黑前会回家的,怎么办啊?他们肯定急坏了!”
薛执安抚地把她又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陆夕眠慢慢散去了焦躁,安静了下来。
薛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垂下头,见她能看清他的唇形,才慢慢说道:
“冬竹买了吃的回去却不见你,她把店小二叫去问,却听店小二说没有注意你何时离开的。”
“店小二说有个年轻文气的公子来找你,还说不要打扰他们,不要来敲门。”
“冬竹回去时,地上的碎茶杯瓷片还在。她多了个心眼,把瓷片收了起来,还把拿壶酒想办法带走了。”
“她先回陆府告知了你的家人,又得了你父亲的命令,来御司台寻我,来时带上了那壶酒。”
薛执说至此处,眸光渐冷。陆夕眠窝在他的怀里,不曾发现他的转变,只听他用温柔的声音继续道:
“我一闻便知那酒里有什么,也立刻猜出是谁做的。”
“苏家人在京城的房产我早就清楚,我带着人立刻直奔距离悦西茶楼最近的那个宅子。”
还好,他来得及时。
薛执一想到自己踹开门进去时,看到她满眼惊恐,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底便有股滔天的怒意在翻滚。
叫那人那么干脆地死去还是太便宜他了。
就该将百种毒药都叫他一一尝试过,再叫他去死。
薛执后悔地垂下眼睛,敛起一闪而过的狠厉。
“那我家人……他们都知道啦?”
“嗯,我把你带回家的事也派人告知了你父亲,他们都知道。”
“那我能在你这里住一晚吗?”陆夕眠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衣领,十分没安全感地哀求道,“我不想离开你。”
薛执摇头失笑,“也行,只是明早大将军要把本王碎尸万段的时候,还请姑娘帮本王多说些好话。”
“那不行,那不行……不能叫爹爹记恨你。”
陆夕眠抱着被子,委屈巴巴地叹气,“现在几时了?”
“已经过了二更。”
“这么晚了!这么晚了我真的不能留下吗?”
女孩的眸中满是依赖,她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薛执如何能受得住她这般哀求,她这样的神情,就算开口求他要摘星星月亮,他也得想办法。
“好吧。”薛执无奈地起身,“那你睡在我这里,我去……”
陆夕眠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在榻上跪直身子,一把抱了上去。
她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撒娇道:“你要去书房吗?可我还是很害怕,你不可以陪我吗?”
软玉在怀,她还用那玲..珑身躯不断地蹭他。
薛执呼吸一滞,闭了闭眼睛。
手握成拳,在空中默默用力,犹豫了许久,才搭在她的肩膀,把人往外推了推。
他咬牙道:“不能。”
“哦……”陆夕眠失望地垂下脑袋,“那好吧。”
薛执把人从自己身上揭下去,放在床榻上安顿好。
他叫人打来了一盆热水,亲自又为她擦了一遍脸。
“你好像我的婢女哦。”陆夕眠咯咯笑道,“这边这边,没有擦到。”
薛执无奈地瞥她一眼,笑着并不说话。
“薛执,阿执?”
“嗯。”
“阿执,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薛执叹了口气,抬手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
陆夕眠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不经意间看到他手里那个白色的瓷壶,唇畔的笑意蓦地凝住。
有片段在脑中闪回——
“这是迷酒?”
薛执低声笑笑,一饮而尽。
“毒酒?哪里有毒酒?”
他微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陆夕眠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她震惊地看着男人。
薛执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笑着走回来。
见她脸色难看,眼底又起了雾,心头骤然一痛。
他微微蹙眉,抬手抚向她的脸,“怎么了?”
手被人抓住,她用力把他拉到身边。手里的杯子晃了晃,茶水都撒在他的身上。
“阿、阿执,你……你喝了那两壶酒,毒、毒酒……”她焦急地握着他的手,“我怎么给忘了,你没事吗?”
薛执愣了片刻,“你竟看到了?”
说毕,他又皱了皱眉。
不好办。
“你有哪里难受吗?你说话啊!”陆夕眠快要哭了,“你是不是难受过了?找过大夫没有?”
薛执轻叹了声,他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极尽温柔,语气很轻,“那不是毒药啊,若是毒药,我怎么还好好的呢?苏翊昙在骗你。”
“他是、是骗我吗?不是毒药吗?”陆夕眠愣了下,茫然地看向桌子上的那个茶壶,“不是毒酒吗……”
“嗯。”